第132章 心怀鬼胎

苏晓原刚躺下, 闭眼听到敲门声:“谁啊?”

“我。”薛业跌跌撞撞回来了,面容惨淡。

“你怎么了?”苏晓原让他进屋,才十几分钟不见。

薛业没地方去, 脱掉队服的外套, 比赛编号还在背心上别着。“我没带房卡, 在你屋睡一会儿,没事,你也睡,到时间我叫你。”

他不镇定, 但强装着镇定,来势汹汹的恶性事件足以吓坏一个运动员, 更别说苏晓原。

“你真没事啊?可别骗我。”苏晓原上来摸摸他额头, “不舒服?”

薛业偏头一躲,再转过来已经调整好状态。“刚才想拉肚子,绞着疼, 现在好多了。再疼我找队医。”

苏晓原被推着往屋里走:“你喝热水吗?我煮了一壶。”

“我没事。”薛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仍旧用拙劣的演技骗苏晓原。他不能泄密,这件事的严重性非同小可。

苏晓原实在累了,高等学府的压力不小,同班是各省精英再加上彻夜未眠, 躺下就沉入梦乡。直到薛业把他晃醒,睡得意犹未尽。

“你肚子好点没有?我带了麦片粥, 给你冲一碗吧,那个养胃。”他依稀记得薛业闹肚子。

“早没事了, 你洗把脸, 咱们再动身。”薛业撑起一个虚假强壮的驱壳,1个小时冷汗层层不断, 背心黏在皮肤上很难受。

苏晓原看了看他,不出声。薛业还是这样过分要强,肚子疼还忍着。

再回赛场,看台比上午空许多,薛业带苏晓原找最佳位置,刚好在起跑线的右侧正上方。

下午两点四十分,中长跑准时入场,祝杰习惯性在看台里找薛业。只要薛业腿没断,一定会坐最显眼的位置。果真,没费工夫就发现了自己的棒球帽,规规矩矩盖在薛业的脑袋上。

找到他了。

祝杰弯腰检查鞋带,这双是战鞋,高三穿它比赛一年,还没输过。每逢重大比赛,薛业都会顺手带回家刷一遍,第二天再带回来。

其实薛业不会刷鞋,刷得根本不干净。祝杰将鞋带系死,脚尖点着地,压一压脚背。

1分钟后上跑道,运动员致敬,轮到祝杰,他将中指、食指交叉高举,打成X。

听障人士会有自己的独特习惯,特别是呼唤人名。很少将全名都打出来,有时用固定动作或手势代替,有时用固定物品代替。“杰哥”用食指弯钩,“薛业”就用字母X,这是约定。

杰哥看见自己了,薛业的躁动停止。

“你肚子还疼吗?”苏晓原拧开保温杯,“我给你带热水了。”

“谢谢。”薛业不沾杯口地润下几嘴唇,发令枪响,他却不看跑道。

苏晓原瘦弱,脚跟可以放在椅面上,怀抱膝盖。“不敢看吗?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敢。特别是最后冲刺,总怕张钊辛辛苦苦跑十几圈的第一名叫别人抢了。”

薛业用热水漱漱口,压着睫毛看他。“我敢看,可预赛没必要看,杰哥牛逼。”

一只手无声地伸过去,轻轻盖在苏晓原头上。顺着那只手,苏晓原又闻到薛业身上特殊的香味,每次都是这个味道。

苏晓原的心口突然疼了一把,因为薛业总给祝杰当陪衬,他总以为薛业很低调。今天,他才发现,可能每个人都理解错了,薛业并不是甘于低调的人,他很强,也很坚强。

4分钟后,B组成绩全部打上大屏幕。祝杰的编号和姓名正数第二。

“我去找杰哥,你等着我回来,还是跟我一起去?”薛业多问了一句,把苏晓原一个人扔下自己又不放心。

苏晓原把双腿放下:“我跟你去吧,顺便问问长跑还有多久。”

“行。”薛业带着他下台阶,逆着潮水一般的人群往前挤。站在运动员出口聊天,二十分钟后,中长跑运动员放出来一批,杰哥叼着证件,正在往外掏手机。

祝杰精准地锁定薛业,还有旁边的男生。怎么又是苏晓原?他喜欢薛业?情敌?

“杰哥!”薛业攥紧手中的黑巧。

祝杰嫌这里人多,头一偏,往自动贩卖机的拐角看了看。薛业心领神会,带苏晓原穿越人群,往清净的地方走。

“诶,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给你们把风。”苏晓原停住,不傻,祝杰和薛业说话,自己不当电灯泡。

“你把风?”薛业看了看他单薄的肩,“你把风,谁也挡不住。”

苏晓原立即挺直胸膛:“我很厉害的,我给你们放哨。你心里摸摸正,万一被人发现……多危险。”

“那……别乱跑。”薛业顾不上这么多了,大步向前,“杰哥,你中午吃了没有?”

祝杰顺薛业的掌心,摸到自己的巧克力,含混地嗯了一下:“吃了,听黄俊说你出线了?预赛这么拼,跟谁赌气?”

什么都瞒不住,薛业只好点头认了。他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杰哥,出事了。”

“谁招你了?”祝杰和他鼻尖相对,第一反应是有人用吃药的事刺激薛业。

不是,薛业眼里是藏不住的慌乱。

“怎么了?”祝杰把巧克力咽掉,捧薛业的脸,虎口卡住他的耳根。

薛业眼里的绝望像是汗水,从皮肤一滴一滴渗出来:“出事了,孔玉他可能……可能吃过药。”

祝杰反应了一下。孔玉,吃药,霎时间好多种可能性。

“我撞见的,他吃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让他赶紧扔了,总归是吃了。”薛业在杰哥面前抖成一个小孩子,脆弱地扶着他的手,“你说,这怎么办啊?不行,我得想想办法,师兄正在停职,孔玉万一被查出来我师兄就完了……”

“薛业。”祝杰一把抓住他的腰。

“有什么办法能假装误食啊?”薛业的冷汗滑进领口。

“薛业!”

“他要是查出来,我师兄就真完了。”薛业没有动。

“你别慌。”祝杰用力搂了他。手伸进外套,里面全是黏汗。

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薛业在犯傻逼,孔玉要是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查不到张海亮头上去。最有可能、最直接受影响的人,歪打正着是他自己。祝杰怀里抱着的,是刚刚翻了案的人,刚刚回到赛场。

孔玉要是真的吃药,薛业有“前科”,又同宿,停赛彻查是跑不掉了。就算查出和他无关,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苏晓原吃惊地看着他们。薛业的样子明显受过惊吓,不带保留地倾诉给祝杰。原来薛业在祝杰面前才会示弱,又不那么坚强了,脆又刚硬地折在祝杰手里。

“孔玉人呢?”祝杰毫无感情地问。他不管别人,孔玉吃药吃死也无所谓,但是不能把薛业搅和进去。

“我让他……让他在房间,药扔了。”薛业合住打颤的牙关,懊恼执拗又愤然,“他怎么能吃药呢?他是不是傻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