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迷障

“童童!”季珩半抱着严潼让两人能够坐起来。

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可是眼中光采已经寂灭。

浑身都是血。

季珩看着他,脑子里似有山崩地裂的嗡鸣。

漫天漫地都是红色的。

淡蓝色的结界瞬间结了起来,季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动,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季珩跪下来轻轻揽起严潼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断地低声唤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回答。

他要急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童童不是说要带他去青穹顶游玩,然后回家成婚的吗?

为什么现在童童却躺在这里不肯理他了?

童童在流血……他流了好多血……

……对,童童需要治疗。

季珩手忙脚乱地把捉住严潼垂落在身侧的手,把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到他体内。

是了,童童需要治疗,他会好起来的,他们还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天慢慢暗了下来,那些围在结界外的狐狸都兴趣缺缺地回了老巢,严潼还是没有醒过来。

季珩还在无知无觉地给他输送灵力。

意识到自己的灵流越来越薄弱,无法支撑这样无止尽的疗愈时。

季珩疯了。

不能停下来,不可以停下来,童童需要他。

他的眼里爬满血红,一张脸苍白的可怕,一层层的冷汗浸湿了他的鬓发,满手满身都是严潼的血。

如果他现在停下来,严潼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不能停。

不能停。

他早已筋疲力尽,这会儿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把严潼又往怀里带了带。

灵流难以支撑,那就用他的身体为代价。

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把他拽回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珩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季珩抱着严潼躺了下来,勉强睁眼看着严潼。

严潼的手早就没了温度,季珩却始终没有放开。

季珩想:来不及了,他辜负了他的童童。

轻轻摩挲着严潼的手背,季珩勉强提了提嘴角,低喃很快在风中消散:“等等我,我得知道你来生要投哪家,才好去追啊……”

感觉不到了。渐渐的,他连握在手里的童童也感觉不到了,天地暗了下来,风声渐止,快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主人,主人……”

“季珩……”

“师尊……快醒醒……”

是谁?他这是已经死了吗?可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童童呢?

“师尊,醒醒!”低哑的男声已经带上了微弱的颤抖,满满都是恐惧不安。

师尊?在叫谁?

“季珩,你还欠我好多解释,你不能这么耍赖,快醒过来!”

“师尊,想想青穹顶,想想元德掌门,想想玄妤玄真,你不是最喜欢他们吗?青穹顶现在一团乱,元德闭关,你真的放心把整个门派交给那个毛头小子?”

“元德仙尊最是看重你的,你舍得让他一手建立的门派就这样毁于一旦?”

这都什么跟什么?

季珩站在一片混沌中,听着这声音没完没了的絮叨,虽然这声音听起来实在悲戚,奈何季珩是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这人在唤谁?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主人,快醒醒,你不是一直在等大师兄吗?快醒来好不好,他回来了。”

季珩觉得意识又稍微清醒了些,能清楚的分辨这个叫“主人”的声音和那个唤他名字叫“师尊”的声音是两个人。

可是,这又是谁?

季珩皱眉想再认真听两句,可是头却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疼起来。

一些片段不断涌入他的脑袋。

青穹顶……

衡君仙尊……

无闻殿中挺拔似松,笑若骄阳的少年……

元德仙尊……玄真玄妤……

他头疼地像要裂开,实在承受不住,只能单膝跪下来,一手按着额角,一手撑着地。

可是这些片段是模糊的,遥远的。很快,又出现了另外一些画面。

一个穿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

严府……婚约……

对面面容姣好,一身粉白衣裳的姑娘说:“我不会等你。”

完全不同的画面同时涌进季珩的脑袋。

不止头疼,浑身都疼,仿佛被抽筋剔骨一样的疼。

“师尊,你不要我了吗?”那声音沉默半晌,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

季珩瞪大了眼睛,心脏骤缩。

……

整个青穹顶都围满了修士。

怒骂、愤怒、指责。

季珩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捏碎了,可是手中的凛霜根本不听使唤,直直地刺入了严潼拿已经空了一个大窟窿的胸膛。

他漠然低头。

严潼在看他,悲伤的、绝望的、不可置信的。

严潼在哭,可是他依然以一己之力重开妖渊,毫不留情地将严潼封印。

封印合上的最后一刻,季珩听见严潼声音很小的说了一句:“师尊,你不要我了吗?”

可是他没有停下。

封印合上,妖渊之下,神仙都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

季珩转身,在人群的注视下拖着沾着严潼鲜血的凛霜一步步走回了无闻殿。

……

心跳的很快,季珩有些喘不上气。

猛地睁眼,入眼的是淡青色帐幔。

脑子里所有的画面声音都停了下来,季珩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主人!”那道青涩的□□再次在季珩脑子里想起,不过这次却不像刚刚那样,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声音的存在。

季珩难受得偏了偏头,发现自己在一间石室内,手上趴着自己的灵宠独角雪瑞。

“你怎么来了?”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小时候发了高热,第二天就说不出话那种沙哑。

季珩清了清嗓子,脑子又想起雪瑞的声音:“血契感应到主人的危险,雪瑞受血契召唤而来。”顿了下又有些委屈道:“主人,你没事就好。”

剧烈的疼痛褪去,满身的疲倦就席卷而来,季珩闭了闭眼疲惫道:“我没事。”

“你想起来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季珩猛地还只能开眼睛看过去。

严潼的眼眶有些红,脸上阴晴不定,直直地看着他。

季珩张了张嘴看着严潼,可很久也没发出一句话。

严潼不是在发问,是肯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清醒了。

不仅如此,他在混乱之中所见的一切,严潼都能看见。

说什么呢?他亲手把凛霜刺进严潼身体的那一幕还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什么都没资格说。

季珩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之前告诉严潼的,他们定在正月初六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