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严潼再次回到寝殿的时候,小黑躺到了他榻上,正眯着眼昏昏欲睡。

他走过去坐到床边,伸手把小黑抱到怀里,轻轻抚摸它的脊背,低声喃喃自语:“小黑,这三年我过的太好了,好到我都快忘了在寒冥之地、在严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好到,快忘了自己是谁……”

小黑感觉到主人情绪低落,却不知严潼究竟在难过什么,只是乖巧地躺在他怀里。

快傍晚时分,严潼寝殿的门被人推开了。

季珩站在门口,看严潼在屋里就走了进来。

严潼望着季珩,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从哪里说,这都是个死局。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的血脉,都改变不了他和季珩与生俱来的对立关系。

季珩走到他身前三步距离停下:“身体怎么样了?这两个月有没有再昏倒过?”

严潼懵了一下,他没想到季珩会先问这个:“……没有。”

季珩点点头,在他旁边坐下:“手给我。”

严潼:“……师尊?”

“我需要确认你是真的没事了。”

严潼犹豫一刹,还是伸出了手,看着季珩低头仔细为他疗愈的样子,又想到刚刚延禹和季珩和谐熟稔的样子,突然没头没脑道:“师尊,如果当初我答应等你,你会回临州跟我成婚吗?”

季珩握着他的手一颤,片刻道:“严潼,你答应我回来之后就把隐瞒我的事情都告诉我的,你说吧。”

严潼见他避而不答,心中冷了几分,轻声道:“两个月前你看不出来,现在不可能还看不出来吧。我的身份,师尊你早有猜测了,不是吗?”

“你……”

严潼看向他,缩回了手,垂首低声道:“师尊,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如果你今天不忙着教导新弟子的话,就留下来吧。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想跟师尊说说话。”

季珩微微皱眉,没应声。

严潼又抬头看他,一派轻松道:“说说看吧,师尊探查出了什么?”

季珩看着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是妖。”

严潼淡然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我是半妖半魔的罪恶之身。”

严潼这句话说完,寝殿里安静了很久,落针可闻。

半晌,严潼轻笑两声:“师尊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如果师尊能念及这三年师徒情谊,让我说完一个不那么有趣的故事就更好了。”

“你说。”季珩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严潼敛了笑意,背靠着床榻,神情轻松,甚至还带着笑。

就像以前下山从某个茶馆里听了一段还不错的相声,回了无闻殿也要有模有样地学给季珩看一样。

那天灼蛊讲给他的故事,他在寒冥之地的九年,莫名其妙就成了严府大小姐。

他都慢悠悠地,一件件讲给季珩听,没有一点儿自怜,说完后看着季珩他还玩笑着说了一句:“所以我刚才才问师尊啊,如果我当年说等你,你会不会真的回来跟我成婚。”

“要是那样多好啊,那样,我就是季小公子的发妻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身份,我会骗你一辈子。你死了我也去寻你的转世,生生世世都骗你。永永远远,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哪怕我并非良人。”

季珩猛地起身看向季珩,震惊道:“严潼,你……”

严潼看他那副受惊了的样子,微微一笑,轻声道:“是啊,我不仅生来罪恶,还恬不知耻地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尊。”

季珩嘴唇发白,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严潼继续笑道:“那让我猜猜吧,师尊到底会用什么罪名处罚我……枉顾人伦?欺师灭祖?还是只是因为我肮脏的血脉?”

季珩一向淡漠的脸上难得情绪难辨,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严潼。

严潼叹了一口气,笑道:“师尊,还是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孽徒虽然罪无可恕,但这一生确实没尝过什么甜头,师尊就看在我不曾枉杀无辜的份上,饶我这一份妄念吧。”

“留着这份甜,到了地府我再好好央求央求那冥王,让他许我下辈子投个女儿胎,生在凡人家,求求他,一定要让我再遇到我的季小公子……”

季珩脸色煞白,涩声道:“够了!”他没有再看严潼,微微踉跄了一下,转身欲走。

“师尊……”严潼生声如蚊呐的低声唤了一句。

季珩不知听到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没有回头:“从今天起,禁足无闻殿。”

严潼望着季珩的背影,他刚离开,庞大的结界就将整个无闻殿围了起来。

苦笑一声,严潼干脆万事不理,和衣躺下了。

“故事很动人嘛~”

严潼皱眉,起身看向被打开的窗户,延禹正站在外边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严潼冷声道。

延禹撑着窗沿一下翻了进来,又合上窗户,看向他挑眉一笑:“我一直在这儿啊。”

严潼懒得理他,继续躺回去不再搭话。

延禹自顾自地走到他榻边坐下,哀叹道:“唉,刚刚那一番表白真是动人呐,连生生世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就是仙尊能毫不心动了。”

“砰”

延禹反应不及,已经被严潼制住双手猛地反压在床上,头磕到床柱,延禹忍不住痛哼一声。

严潼的眼里满是怒火,手中的力道之大,快要把延禹的骨头捏碎,他盯着延禹,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个时候来招惹我?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延禹懵了一刹,清醒过来看着严潼,挑着嘴角邪气地笑着:“杀?在床上杀吗?”

“你!……”严潼狠狠落下手肘,给了延禹一记痛击。

延禹闷哼一声,缓了会儿继续笑道:“你看,你原本是一匹狼,却在季珩面前憋屈的像一条傻狗。严潼,你不觉得委屈吗?说到底,他除了那副皮囊,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严潼一顿,延禹不是喜欢季珩的吗?

“你说什么?”严潼半眯着眼加重了手下的力气,延禹脸色都不正常了。

延禹痛的倒吸一口气,还是不服输地保持着笑容:“我说,不如你跟我吧,季珩能给你的,我延禹一样能给……”

严潼闻言又是震惊又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气的手都在发抖:“你,你不是……”

延禹看着他,笑的更夸张了些:“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季珩吧?”

严潼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延禹他就是这样想的。

延禹看着他,目光炽热:“确实,衡君仙尊是我喜欢的类型,清冷、高不可攀、身段比京城里最惹眼的舞姬都诱人,能把这样的人压在身下狠狠欺辱,怎能不让人兴奋?”

延禹话音未落,严潼的剑已经抵上他的喉咙划开了一条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