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6页)

晋浮叫四方宗掌门,仙道仙首,都是直接叫的老不死。

可哪怕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提到“那位大人”时,他神色敬畏,声音放轻,心甘情愿尊称一声对方。

因为,如果不是圣刀突兀苏醒,横空插了一手,魔尊之位,不会空悬至今。

即便圣刀被高高供奉在魔道至尊的居处,过往迎来的人们无不低头垂首称他圣尊——

所有魔修心中都认可的无冕之主,另有其人。

苍术称赞道:“好主意,我们是真身前去,还是分神前去?”

晋浮沉默片刻,屈服了:“分神吧。”

自从叶非折出现,世道变化得太快,晋浮自认已经看不懂这个世道。

纵使贵为魔道大乘尊者,为了保命,也是不得不向世道低头的。

为了保命,分神就分神,怂一点就怂一点。

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保命高。

————

魔尊宫殿处。

晋浮和苍术不是第一次来,可每来一回,他们都不可免俗地要失语一回。

到他们的修为境界,万人追捧,趋之若鹜,什么天材地宝,稀世奇珍,就和地上的石头一样不值钱。那些所谓金碧辉煌的宫殿庙宇,也和平常人家的灰瓦小院没什么两样。

常人引以为傲的,用以自矜身份的衣衫、珠宝乃至房屋宫殿,对他么而言不过一文不值。

但眼前这座不一样。

或者说,它已经远远脱离宫殿范畴。

重重拔起的蜿蜒山脉、起伏叠嶂的峥嵘峰峦、藏英撷秀的葱茏植被……

乃至晋浮苍术两人走过长桥索道时,澄明如镜,碧蓝如天的湖面里印出的一抹最高峰,最高处的宫殿倒影。

是天隔九重,琼玉做楼。

也是地上千里,只取一线。

魔修以煞气为修炼本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再华美的魔宫,周围地上也是光秃秃的。

唯有上一任的魔尊,拔了山,开了湖,只为造这一处宫殿。

晋浮有时候会想,人活一世,兴许所活的意义,能活到的巅峰,全在这儿了。

受万人跪拜,与天地角力。

他忽然明白,为何宿不平和那位大人势同水火,仍然会不约而同居处这一处宫殿中。

这才是一道至尊应该住的地方。

两人走到魔宫入口处,有侍从默然无声过来相迎。

晋浮和苍术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分别一上一下,擦身而过。

说来有趣,圣刀和那位大人不死不休,却偏偏居于一处,一个在魔宫最上高塔,一个在魔宫最下地宫,就像是彼此深深厌恶,又永远也逃不过宿命纠葛的两极。

高楼塔尖上,宿不平沉吟听完苍术陈述,极吝惜词句地开了口

“我明白该如何做。”

宿不平的确明白该如何做。

在不平事认主前,他不想插手魔道的事,单纯是因为没意思。

一把刀活着,若是连刀主也没有,那它的刀生还有什么意义?

在不平事认主后,他不想插手魔道的事,单纯是因为没必要。

一把刀活着,若是认了一个废物刀主,那它的刀生又有什么意义?

久而久之,宿不平咸鱼成习惯,根本不想施舍给魔道眼神。

可宿不平的不作为,并不是苍术可以把他当刀使的理由。

想把他当刀,也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做不平事刀主?

苍术得他一句回答,大喜过望,以为自己可以抽身退去的时候,听见宿不平轻飘飘说了一句话:

“来都来了,不必离去。”

一缕刀气飘然而过。

地上已无苍术。

“我明白该如何做。”

那位大人回答晋浮的,竟是和宿不平如出一辙的话语。

不同的是他还格外贴心加上:“你放心,不平事钦定的魔道之主,我自是要杀的。”

晋浮险些喜极而泣。

终于。

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分魂被吞,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垂危。

正当他想抹一把热泪哭着扑过去抱住大腿的时候,那位大人微笑着加了一句:

“但这不是你借我杀人的理由。”

下一刻,晋浮的惨叫声仍在原地回荡,分神却连半个影子都没剩下。

他口中的大人神容静谧如水,口角含笑,自问自答:

“我杀不平事钦定之人,和我杀妄图把我当刀使的人,可有什么矛盾?”

没有。

所以当然是都杀。

“尊者!!!”

晋浮的属下第三次尖叫,差点把他魔宫屋顶给掀了一层。

晋浮和苍术双双睁眼,看到的是对方更苍白的脸色,和对方更微弱的气息。

苍术奄奄开口:“朋友,你又被扒了一层皮吗?”

晋浮气若游丝:“是啊,好巧,你也是吗?”

苍术:“被那小子下手我能理解。毕竟我们想杀他,四方宗那老不死又喜欢对我们喊打喊杀,北被打不冤。”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为什么我们在魔道自己人手里,也会被扒去一层皮???”

晋浮失魂落魄,依然难以接受现实:“不错,被选中当未来魔尊,成为那位大人眼中钉的是他;背叛圣刀转身投入仙门的也是他。”

苍术悲怆道:“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去揭发那小子。可姓叶的小子完好无损,我们两个却被扒了两层皮。”

他们怔怔对视许久,悲从心起,终于忍不住相拥悲泣起来,发出灵魂的质问:

“你妈的,为什么?”

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世道?

都怪那个见鬼的叶非折!

叶非折直接被四方宗掌门带回四方宗。

但凡是仙道大宗,差不多俱是一个样。

都是名山大川、山灵水秀;都是占地辽阔,功夺造化;也都是内外宗门,弟子泱泱,戒律森严。

叶非折上辈子大半辈子都生于玄山,长于玄山,到最后做了仙道魁首也归于玄山,对类似的四方宗,犹如如鱼得水,根本不用四方宗掌门操心他适应不良。

见此情状,四方宗掌门欣慰向叶非折道:“你既颇为适应四方宗,我也不再操心。我出门一趟,去为你寻能温养身体的灵药。”

如掌门所言,叶非折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大妙。

原主毫无修为,先是服毒自杀,随后接连受损重伤,若不是叶非折的神魂在那儿撑着,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早死早超生了。

叶非折闻言忽敛神容,肃肃穆穆地向四方宗掌门道了一声谢:“多谢师父费心。”

叶非折贯来是个没心肝的。

他生来即被太多人所关怀,所纵容,自己又性子散漫,养成一副游戏人间,功名利禄统统看淡的怪脾气。

旁人追逐一生的,于叶非折而言随手可得,随手可抛,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挤破头给他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