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韩染的心情就跟蹦极似得大起大落。先是庆幸, 接踵而来的是失落，最后剩下的只有愤怒。

本来是共同奋斗的事情, 他兴冲冲地和好了水泥，才惊觉对方只是没告诉他高楼大厦早就盖好了而已。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起叶和泽找他的目的, 说是爱情他是不信的, 要说是为了钱, 那可能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叶和泽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男女女会得不到？环肥燕瘦随他挑花眼, 可偏偏选了自己，情商不高，样貌不算多出挑的人，难不成是看他傻？

韩染烦躁地点了一支烟, 看着忽明忽灭的火光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叶和泽的家。

在这样一个滑稽的关系里, 他算什么, 叶和泽是什么，那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又能代表什么？

韩染不明白，想破头也不明白。熄了烟，韩染瘫在沙发上发呆, 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有头绪。

叶和泽特意没有加班到太晚, 在天黑之前回了家。刚进门就看到韩染躺在沙发上那些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不解问道：“不是有好消息要庆祝吗？”换了鞋, 把衣服挂在玄幻就往里走。

韩染冷笑说：“没错，是庆祝, 庆祝叶先生成了网红，都有粉丝后援会了。”

叶和泽没听明白，他愣了一下，抬头看韩染，才发觉他今天情绪不对。桌上的外卖盒子原封不动地在那放着，叶和泽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韩染仿佛没听到，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坐起身来，盯着叶和泽的眼睛说道：“我以为任何人之间都要坦荡，即使有所隐瞒也大多是出于善意，叶和泽你是吗？”

韩染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结婚的理由真的只是排遣寂寞而不是把人当猴耍？”他笑了一声，“叶总。”

叶和泽抬眸看他，韩染此刻充满了悲伤和愤慨，突然有些词穷，只说：“你没有问过我。”

韩染闻言一愣，随即一脚踢歪了面前的茶几，外卖被打翻，食物撒了一地。韩染冷笑说：“对，是我蠢，我他妈天真地以为至少我们之间是可以相互信任的，看来我一条贱命，高攀不起叶总您啊。”

屋子里静的可怕，空气里满是食物的芳香和难言的悲伤。

叶和泽双手交握，垂着头依旧没有说话。

韩染发泄完，冷静下来，沉着声音说：“我们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吧，我现在可能无法面对你。”

叶和泽沉默许久说：“好。”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温润，听不出喜怒，韩染曾经爱极了他的声音和说话的语调，可现在听来却像是在讽刺他的自不量力，令人恼火。

韩染没再多说，转身去拉自己的行李。从来了叶和泽家之后，他的行李箱一直没有规整，衣服洗干净就叠好放进行李箱里，这时要走完全不费时间。也许他自己也并非完全信任叶和泽吧。即使没有出身的光环，叶和泽也太过优秀，温柔体贴得不真实，往往甜蜜过后，发现自己对叶和泽知之甚少，而自己，而叶和泽对他却很了解。这样的关系令他感到不安，即使没有爱情，韩染也想要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值得信任，他曾以为叶和泽可以，可现在看来或许是他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太过天真，想的太少，以为结婚后加深了解没有问题，事实却将他的脸都抽肿了。

临出门的时候，韩染回头看了叶和泽一眼，他就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声音，仿佛死了一样。

韩染回了自己原来的出租房，房间很久没有住人也没有打扫，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

把行李箱安置好，韩染开始打扫卫生，他没什么心情大扫除，好赖给自己把睡觉的地方腾出来就躺在床上发呆。

关于叶和泽，关于自己，他需要好好想想。

之后的几天，韩染没有出门，专心在家研究剧本和角色，叶和泽每天雷打不动粉发微信，韩染在最初的愤怒以后，也能和他聊一句，也就仅限于此了。

赵志文推荐的角色是女主角戏班子里的班主，一个唱旦角的男性。在韩染目前拿到的部分剧本来看，这个角色是一个情感异常复杂的角色，他一方面和男主演的哥哥同塌而眠，另一方面又对女主角的弟弟青睐有加，甚至为了保护他而倾尽家产。最后在送女主角和男主角逃亡的路上被流弹击中身亡。

韩染琢磨这个角色是一个恣意妄为、重情重义又古怪刻薄的人物，很难把握。他和男主角哥哥之间相当于包养的同性关系，而和女主角的弟弟却说不清楚。他亲自教养女主角姐弟两人却只对弟弟格外温和，像是养儿子，又像是在教养童年的自己。韩染更倾向于后者，这个人物是想有人来拯救自己，不论是从富家少爷沦落为戏子的自己还是不得不曲居于人下的自己，他是透过那个孩子看自己罢了。

想明白这些，韩染上网搜了一些昆曲的资料，试着学习旦角们的神态和举止。一忙起来就连叶和泽也抛在了脑后。

事实上韩染并不觉得自己适合这个角色，相对于角色来说，他身高太高，而且五官也不够秀美，反串女装效果可能不会太好，他更喜欢男主角哥哥那个角色，萎靡堕落，执拗不知疾苦的世家少爷，只会养戏子、逛青楼、斗鸡遛鸟的废人。可这样的人物最后却出乎意料地在袁世凯登基后，要来抄没家产时，一把火将家产烧了个精光，自己也葬身火海。相比起反串的角色来讲，这个人物更加适合他，但演什么不是他能决定的，有赵志文的推荐已经是巨大的幸运，再挑三拣四实在不该。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初，试镜的时间到了。

韩染的腿脚已经好了很多，不剧烈运动几乎看不出异样，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开车。一大早韩染独自打车去了面试的地址，坐在车上的时候收到了叶和泽的信息。

叶和泽只说了加油，韩染回了谢谢便放下了手机。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韩染的心境平和了许多。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诚实，在等叶和泽坦白，他知道叶和泽需要时间，而他也给得起时间。

叶和泽放下手机，揉了揉额角。他清楚韩染今天参加胡一鸣导演电影试镜并不是什么难事，那部电影原本打算是等韩染到启航传媒之后让他试试男主角，可韩染拒绝了启航娱乐也拒绝了他，最后绕了一圈被赵志文推荐参与角色试镜，虽然不是主演，不过也可以了。至少胡一鸣的电影口碑都很好，是韩染目前来说比较好的一个机会。

至于和韩染之间的关系，叶和泽自己都没想清楚。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世、经历，这些令他感到难以启齿，不愿被任何人提起。他可以理解韩染得知自己隐瞒身份的愤怒，如果是他想来也不会一笑而过。好在韩染没有拒绝继续联络，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