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容月让卫兵把那发疯的男人隔离开, 其他人以他歇斯底里的嚎叫为背景,静静领着饼子。

这些年星月部落不缺吃的,囤了不少粮食, 短时间供应几百个难民只是轻轻松松。而这些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以后, 也会加入到开发新田地, 并种下粮食的行列中,为部落提供更多的食物。

蛮荒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就是人,容月并不惧难民涌入,但现实情况比他的想象还要凶险, 这些人真的能回归日常的生活吗?

不能也得能。

这就是他们这些部落管理者需要做的事情了。

傍晚, 简单的检查了这几百人的身体状况, 大伤小伤治了治,吃饱喝足伤痛全无的难民们,无不用极其崇敬和敬畏的眼神看容月。

容月挑了几个表现得比较冷静的老人进了部落,坐定后问他们外面的情况。

“是……黑潮。是可怕的黑潮。”沉默半晌, 一人悲哀地说:“去年冬天前,黑潮来了。先是水变黑了, 水流附近的草木也开始发黑,凡是喝了那些水的人,都渐渐中毒,虚弱而死了……”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不会轻易地离开家园。”另一人说:“我们寻找干净的水源,捕食看起来正常的兽类, 连微微发黑的草都不碰,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没想到,来了那么多的魔兽……”

“是兽潮!”他激动说:“那是魔兽组成的集群,它们冲进我们的部落,将所有东西毁灭殆尽,被它们咬伤的人都中毒死去了……我的部落曾经有两千多人,等兽潮过去,活下来的只有二十人……”

果然是兽潮。

根据这些人的描述,他们来的地方和月的亲人在一个方向,走了快半年才走到星月部落,也不知道那些魔兽到哪里了。

幸好,他们的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

容月步履匆匆地走过半个部落,来到部落边缘的黑狼家。

轻轻敲门口,小雪山踮着脚给容月开了门。

“乖。”看到乖巧的小雪山,容月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把香香软软的小孩抱起来,他放轻脚步走进里间。

“你阿爸还在忙?”容月压低声音问。

雪山点点头。

“进展怎么样?”

雪山吐了吐舌头:“他昨天早上说明白了,会了,到了半夜又爆炸了……”他小小的手拍了拍胸口:“把我吓坏了。”

容月被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逗得笑出来,后退几步从黑狼的实验室出来。

铁矿已经运到,经过炼金工匠那边加班加点的试验,已经能熔出不太像样的铁水和铁块。

如果时间充裕,锻造这个过程其实可以完全交给冶炼工匠来做,包括打造武器等步骤,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容月全部交给了黑狼解构物质的能力。

只要黑狼一定程度弄懂了成分,他就能用自己的魔力,将物质重塑——包括拉成各种各样的武器形状。

只是这项工作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完成的,看起来还要几天。容月不多打扰,怕饿着小雪山,去他家厨房给他做了个蒸蛋吃。

……说来惭愧,这么多年了,无论出门在外还是在家,都是天阳做饭,容月至今只能蒸个蛋……

看着小孩子吃饭是件令人身心放松的事情。

雪山一口一口挖着软嫩的蒸蛋吃,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黑狼头发乱糟糟的飞奔出来,惊道:“雪山!”

“……”

“…………”

一大一小转头看他。

黑狼俨然是被容月压榨到不修边幅的形象,废寝忘食的研究,竟然连着忘掉了两顿饭。发现这个事实后他吓得冲出来,心疼雪山饿了这么久,没想到容月也在。

“师父。”容月笑眯眯:“你搞出来没?”

黑狼愣了愣,松了口气,无奈道:“快了……”他话锋一转:“听说有难民来了?”

容月点头。

这几年,黑狼定居星月部落,加上有了雪山这么贴心可爱的崽,越发有人气了,不再像一个漂泊的浪客。

他坐下,看容月又去利索地蒸了两个蛋,问:“情况怎么样?”

容月摇头:“不太好。”

“我会加快进度的。”黑狼郑重说。

黑狼其实有一种预感。

他已经活了太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自认为已经看透了世间百态。

然而容月,却是他越相处越摸不透的人。

这种摸不透,给了他莫名的信心,如果这次世界性的天灾,最后还能保存一丝火种的话,那一定在这里。

只要没能毁灭,就一定有新生。

吃完容月孝敬的蒸蛋,黑狼抓紧时间又回实验室去了。容月叮嘱小雪山,要是阿爸在忙,他又饿了,就去隔壁找大人,有事也让别人传话。

小雪山乖巧点头。

***

“阿兄……”只有人腰高的崽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牵着青年的手,懵懂地走在田间。

他们是刚刚被放进来的那批人中的一部分。

有十人左右精神不稳定,还在草棚被看守着,剩余人虽然麻木,却没有攻击性,被安排进了部落,住到了一排漂亮的小木屋里。

他们从没想过,经历那样的大灾难后,他们还有机会住进这样的地方——说实话,这比他们原来部落的房子还要结实美观。

唯一的缺点是人多拥挤,屋子里摆了双层床,一间能睡二十个人,没有人嫌弃,没有被当做奴隶对待,他们已经感恩戴德了。

休息了一晚,今天有人带他们去看了田地,表示之后他们就要像这样劳动——开垦田地,播种植物,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解散后还在附近徘徊。

青年带着阿妹,就做梦似的在田埂上晃荡。如果这是一场梦,他们都不愿醒来。

“阿兄,今天还有饼吃吗?”懵懂的崽子永远只知道吃,青年无奈地拽了拽她的辫子,既担心她离了自己活不下去,又羡慕她能这样无忧无虑。

这个部落的境况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部落的祭祀似乎对黑潮有所准备,在外面做了各种改建,部落内的普通部众,也是各个身手了得,还会做奇怪的“阵型”。

就连小崽子和女人,也英姿飒爽地组成队列,似乎并不惧怕。

到时候会把他们推出去挡住袭击吧。青年惆怅地想。

不是他想法阴暗,实在是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

已经到了关乎存亡的危急时刻,很多道理和规矩都在不断被打破,人的底线越来越低。

他直面过一次兽潮经过的第一线,见过有人在魔兽靠近时,将身边的妻子,崽子,推出去当盾。也见过有人嫌弃阿爸阿妈年老体弱,扔下他们独自逃亡。

任何得到都是有有代价的,他们现在过得越好,也许死得就越快。

正出神地想着,田里有人打招呼:“嘿,那个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