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耶戈尔轻捻了一下那颗草籽,凝目看着它在手心碎掉,露出紫色的种粒:“是喀戎草的草籽,植株有弱成瘾性,种子有弱成瘾性,果实——”

他轻轻把种子重新包裹进手帕:“果实是烈性麻醉剂。”

游竞还在震惊中,此刻喃喃接话:“毒品?”

“没错。”

“拉西莫夫要害我们?他有什么企图?”

耶戈尔摇摇头:“他倒是没有想害我们,草籽一次性使用几乎没什么效果,而且边疆确实有些隐秘的菜谱会使用喀戎草籽做调料。何况,天琴座的幼儿园小朋友都清楚,喀戎草的草籽长什么样。”

他冲着游竞抛过一个“你是学渣我知道”的眼神。

游竞一口气还没有舒出来,差点被他一个眼神憋死。

怎么了?中华民族的禁毒教育也是很优秀的好不好!你也不见得分辨得出银河系猎户座内旋臂土著大毒草罂粟和虞美人啊!

他翻了个白眼,但还得老老实实问:“所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耶戈尔说:“刻耳柏洛斯落后且贫穷,这里的居民如果愚昧无知到种植喀戎草当农作物,也不是无法解释。但是这玩意早在一百年前就灭绝了,最后一片试验田在奥菲斯的国家生物实验室里。战争时代据说曾经有人提出用喀戎草研制化学武器,被游不殊拒绝了。一方面是不人道,另一方面担心招致齐知闻的报复,要说生物化学领域,他才是首屈一指的专家。”

游竞缓缓地开口:“那刻耳柏洛斯的喀戎草是哪里来的呢?”他没有问出口的是,会和齐知闻有关系吗?

“刻耳柏洛斯种喀戎草倒真是个好地方,日照长,温度低,地广人稀,而且隐蔽。而且我们今天看到的刻耳柏洛斯居民,都面色苍老,不一定只是因为长期劳作,喀戎草籽食用过多也会有这样的症状。”

“那些人……都是瘾君子?”游竞难以启齿,他不敢相信那些欢呼着迎接他们的人民,背后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至于,喀戎草的果实很金贵,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会允许这些农民食用的,他们只能吃一些草籽和叶子罢了。不然,这颗星球早就完蛋得差不多了。但,不管是谁把喀戎草带来刻耳柏洛斯,他都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个人同时感到脊背发寒,耶戈尔在身侧握了握拳,问:“你带枪了吗?”

“随时都带着。”

“喀戎草很容易氧化,这个种子还是紫色的,说明摘下来没多久。”

游竞灵光一闪:“我让JEZZ查监控。”

“JEZZ是谁?”

游竞一边给JEZZ发消息,一边说:“我们家管家。”

“说到你们家,”耶戈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能最后这件事,得让游参谋长来解决。涉及到国家实验室,那执政院的人,或许都不可信了。”

游竞叉着腰问他:“耶戈尔,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绑了我一个,我全家都得给你打工?”

“不是我,是天琴座,你起过誓,为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耶戈尔拉过他的手腕,“定位发过来了。游竞,游少将,敢不敢去看一看?”

男人不能说不行,游竞豪气干云地挥手:“去啊,谁怕谁,整个天琴座我打不过的一共两个半,一个我老爹一个我大哥,剩下半个不算人。”

耶戈尔嗤笑一声,在心里说小破孩真好骗。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驾着小型飞船离开了总督府,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为有牺牲多壮志,男儿到死心如铁。

到了地方就都傻眼了。

耶戈尔抱着胳膊踹游竞膝盖:“你们家管家什么型号的,有毛病吧!”

眼前的确是农田不错,但种的绝不是什么大毒草,瓜瓞绵绵,蜂蝶成舞,田垄边上一座摇摇欲坠的草房子,大概是瓜农临时的住所。

啧,这画面,游竞都想提笔在天上添一个大月亮,月下画一只猹,和一个扛着鱼叉的红肚兜闰土了。

完全不像有什么反政府武装大型基地和邪恶科学家复辟皇帝的样子。

耶戈尔蹲下身去,捏了一撮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尖细细的小嗓子喊道。

游竞下意识地挡在耶戈尔面前,举起了枪,抬头看。

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精瘦,穿着破旧,一个同样形色的小姑娘,躲在他腿后面。

两拨人面面相觑,游竞还是不敢放下枪。

“这片田是你们种的?”游竞问。

男孩畏惧地点点头。

耶戈尔站起身,把游竞的枪口按了下去:“你们是不是还种了别的什么小玩意儿,比如调料之类的?”

那男孩不说话,紧紧地抿了嘴。

游竞求助地望向耶戈尔,他不太会威胁人,尤其是不会威胁小孩,想来耶戈尔应该能下得了手。

耶戈尔却踢了踢游竞,问:“你带钱了吗?”

游竞摊摊手,大眼瞪小眼。

嗯,他们俩一个执政官,一个秘书长,一个游家小少爷,一个赫连未婚夫,这趟来还是政治任务,确实谁能想到要带钱出门啊。

耶戈尔又露出了一个看废物的表情看游竞,摘下小指的戒指,晃了一晃:“想要这个吗?”

硕大的钴蓝色矿石,切面上流动着星云一般的光泽。

男孩皱着眉,他并不懂得分辨金属和宝石。他的妹妹拉了一拉他的衣摆,小声说:“好看。”

男孩咬了一下下唇:“我带你们去看,只能看一下!”

他们沿着田垄走,游竞不可思议地看着耶戈尔:“你就这么给出去了?你的订婚戒指啊!”

耶戈尔毫无波动地回看他:“订婚戒指有什么不一样吗?是贵吗?没关系,就当它丢了,赫连定会再弄一个更贵的。”

不是贵啊,是……有意义的啊。

游竞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操心这个干嘛,人家小情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不定高兴死了又有机会虐狗呢!

耶戈尔看着他酸溜溜的表情,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们种的喀戎草真的是很小的一片,不过菜畦那么大。用稻草覆盖起来,看上去非常不起眼。

女孩在田垄边坐下,光着脚,指甲里都是泥土,好奇地把耶戈尔的那枚戒指挂在大拇指上。

游竞一阵酸楚,问:“你们都是移民?”

女孩专心致志地旋转着指环,看它不同面上的火彩,答道:“是啊,我们俩坐难民船来的。”

“怎么生活?”

男孩垂着头说:“我们卖瓜和蔬菜给总督府,顺便卖一点调料。”

耶戈尔冷眼看他一副老实交代的样子,心里嘲讽,恐怕不止吧。他径直问看上去更坦白无忌的女孩:“你们的喀戎草种子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