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戏剧(五)

一时之间,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个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年轻人,大脑混乱到简直快要无法思考了。

……死神?他竟然说自己是死神?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非人类也可以进入恐怖轮回、成为轮回者,如果他真是死神, 那他是不是来自于某个任务世界?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轮回的?在轮回主厅里,他能不能收割其他轮回者的灵魂?

愣了好几秒, 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位年轻的死神还说了另外一句话——子殊的灵魂和长相是不一致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嗯……”

死神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就算看不见他的脸, 也能感觉到他在很认真地端详着屏幕中的少年,同时喃喃自语道。

“真的不一样……他的灵魂和身体不是完全匹配的。这是怎么回事, 借尸还魂吗,还是别的原因导致的……”

“不可能吧, 不是你看错了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所有人愣了好一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俞新, 比起对方自称死神,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子殊的安危,想到一种可能, 他有些着急:“是不是子殊有危险了?塔中的鬼魂附身在他身上了?”

“我不知道……”

这时镜头忽然一转,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屏幕中, 视角转移到了三头女妖的身上。死神失去了研究对象,缓缓地摇头, 语气中有些底气不足。

“也许就是我看错了, 我只是个见习死神。”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见习了三百年,可我还是没转正。”

三百年都没转正……那肯定就是看错了吧?

想到之前这个死神不仅在这里迷路,还能平地摔跤的表现,众人都沉默了,由“死神”这一神秘身份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惧立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说不定他看到的鬼魂是西尔维,以前子殊曾经说过,西尔维拥有附身的能力。”童妙再次担忧起塔中的少年,“刚才顾盼都表现得那么危险了,子殊暗中召唤出西尔维保护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没错……”

众人纷纷点头,果然还是这样的说法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只会在那些任务世界中发生,至于哪个轮回者能够起死回生,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虽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死神,而且这个死神跟他们想象中的还不太一样……

“你看到的灵魂具体是什么长相?”

夏冰萤忽然起身走了过来,站在死神面前,微微低头,俊美的脸因此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认真地凝视着他,问道:“包括一切细节,请你描述一下。”

死神颤了颤,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虽然还在笑着,却给了他一种相当可怕的感觉,似乎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会招致难以想象的灾厄。

这个人简直比他还像死神!

他欲哭无泪,不敢有所欺瞒,如实说道:“他是黑头发、黑眼睛,年龄看起来比身体要大,但也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多岁。长相不错,嗯,不错……”

但碍于词汇的贫瘠,更具体的模样他就无法形容出来了,而且实际上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五官比较模糊,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更细的就分辨不出来了。

“那就不是西尔维了,他是金发……”

一个长风队员有些担忧地说着,却突然感到浑身一冷,是夏冰萤望了他一眼,就只是这一望,便令他噤若寒蝉,害怕到心脏狂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屋内一片死寂。

夏冰萤薄唇微抿,久久地沉默着。

他淡蓝色的眼瞳如若凝冰,脸上没了笑意,神色很淡,却令人莫名感到一阵窒息,压抑而沉重气息缓缓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悄然酝酿着。

“你来看张照片,这里有个人。”

过了许久,他嗓音很低地说着,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这个人,他是不是——”

他的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你觉得是他?”盲女制止住他的动作,问道。

夏冰萤不语。

“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借用其他人的身体复活。那或许是子殊驯养的某个鬼魂,他又不是只有一只鬼。”

“在死神确认之前,没有人可以说那不是他。”夏冰萤的神色冷了下来,“或许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复活之法。”

“你不该抱有幻想。”盲女摇摇头。

“你阻止我,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夏冰萤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能直接看透人的心思。

少女神色不变,嗓音柔美道:“我只是觉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说着她缓缓放开了手,“既然你这么坚持……”

按照夏冰萤的性格,他本该冲盲女笑笑,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眉眼间的温柔之色早已荡然无存,撕去了那层温和的外衣,他浑身的气息极度冰冷、黑暗而扭曲,如同幽暗无底的深渊,似乎随时都可以吞噬一切。

“你来看。”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声音也很轻,却令死神不寒而栗,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滑落。

他颤抖地接过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合照,左边的人是夏冰萤,他笑着举起手机,揽着身边人的肩膀自拍,而被他半抱住的那人眉眼俊雅清丽,面露一点无奈之色,抬眼和夏冰萤一起看向镜头。

死神仔细地辨认了很久,才踌躇着开口。

“这个人……”

“啊,子殊!”

童妙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夏冰萤和死神同时回头,看到屏幕之中的顾盼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按住子殊的肩膀,冲着他的脖颈刺了下去——

……

塔中的“戏剧”仍在持续着。

“第三幕,开始。”

「由母亲陪同,顾盼在国外进行精神治疗,然而他的病情并没有得到改善,如同长期依赖某种药物的重症患者,瘾癖已经无可改变,一旦戒断,反倒只会使他的状态越来越糟。」

「他甚至开始产生幻听、幻视,好像哥哥正在他身边,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他的眼中、他的梦里全是哥哥的影子。」

「一次又一次,他在幻觉中拥抱自己的哥哥,亲吻他、和他做.爱,在高.潮中扼住他的脖颈,或者用尖刀剖开他的胸腔,轻吻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这样明明就很好。他如此想着。」

「鲜血、泪水、尖叫、肢体的交缠……他的爱欲、渴望与杀意在幻觉中都获得了无限的满足,这无上极致的快感,令他沉醉在其中,不愿醒来。」

“小盼,你这样不行!”

看到散落了一地的药物,母亲脸色剧变,拽住顾盼的手腕,惶急地问道:“你又多久没有吃药了?为什么要把这些药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