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凤生-叁

整整八年。

溯玖都在婆娑河守护南栖,未在衡水河岸生事了。为此,他也收回了妖界的兵力。少了他的无理取闹,天界近来轻松不少。

众人都以为他是倦了,却不知,他是怕他的阿栖弟弟再出事。八年里,溯玖和灵赭两人轮流守着沉睡的南栖,一刻都不敢松懈。其间,苍玦去妖界找过溯玖询问南栖的下落。溯玖愣是一字未透露,只张狂着说,看你不爽罢了。

他性子素来如此,是苍玦拧不过的。

……

今日南栖醒了,溯玖最想告诉的便是灵赭。

但灵赭为南栖耗费了太多的心脉血,身子骨虚弱不少,这会儿早早地便歇下了。

溯玖为南栖把脉,安心道:“你的魂息已平稳,无大碍了。姥姥今日已经歇息了,待她醒了,我再带你过去。关于以前的一切,你们定有许多话要讲。”

百年恩仇,都将公布于世。

溯玖的话音刚落,推门而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他生的伶俐,见着南栖便像是见着了久别的故人。

“南栖!你终于醒了!”他的感情来的很突然,忽地哭出了声,“当初你离开长沂峰,可吓坏我们了。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去哪找你,就只好在长沂峰等你。可是不凑巧,我偏偏最不机灵,被莺姐姐给抓了回来,还一不小心在婆娑河修成了人形。君上说你始终会回到这里,我就索性在这里安家了。”

他叽里呱啦说一堆,南栖想了好久也不曾想起他是谁。

直到溯玖提醒:“他是长沂峰中的人参精。”

当初只抓到一只,还有两只太机灵,莺莺没有抓到。这只虽愚笨些,却十分听话。除了初成人形后,有些话痨之外,也算是个勤快的孩子。这些年里,他一直跟在灵赭身边照顾她。

南栖一听是长沂峰中的人参精,百感交集。

它们是父君留给他的,也是陪着南栖一同长大的朋友。

小人参精即使化作人形,也永远只有小孩模样。他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南栖,我现在有名字了,叫小璟。”他扑倒南栖怀里,抱着他蹭了蹭,“我好想你啊。”

南栖被他这一抱,稍稍出神,脑海中即刻浮现出了一个八岁大小的孩子。看不清模样,却远远地等着他。南栖由此摸了摸小璟的脑袋,他别过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道:“自我涅槃起,已经过去了八年。”

“是。”溯玖应声。

南栖松了手,小璟乖乖站到一旁。唯见南栖用术法换下了一身红衫,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凤族已灭,他不再是太子。他的父君和爹爹也已经死了,南栖转眼身着一身黑色长衫:“我要离开婆娑河一趟。”

“你才刚恢复,是要去何处?”溯玖忙问。

南栖微声道:“去接我的孩子。”

而南栖只去了二个地方找他的孩子。

一为安昭曾经住过的山洞,里面的东西早便空了,想来是搬离了很久。

二为兔子山,安昭的弟弟妹妹门都还记得南栖,便告诉了他,安昭带着孩子去了长沂峰。

多年未归长沂峰,此处早没了屏障。

南栖记得,在他魂飞魄散之际,苍玦毁了长沂峰的屏障。他望着一如既往的山峰,闻着春日阵阵花香,仿佛置身当年。他的思绪没有飘的很远,踏步走了进去。

山林中飞过两只麻雀,都是没有妖缘的。

它们不认识南栖,只觉得南栖身上有一股力量,指引它们追随。

南栖身为凤凰,便是百鸟之王。

麻雀们纷纷前来围观,南栖所过的道路两侧,枝丫上停满了长沂峰中的小麻雀。

啾啾啾。

它们低声议论着,一只只都想靠近南栖。所幸南栖并未摆起架子,他伸手,让一只麻雀停在他的食指上:“你可见过安昭和择儿?”

小麻雀啾啾两声:“见过呀,择儿可是我们山里最调皮的了。”

南栖闻言,揪紧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择儿的调皮,无意是他安好成长最有利的证据。南栖离开了八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长沂峰,却又怕他的择儿过的不好,见着了便会伤心。

现下,听了小麻雀的话,他迫不急地随着它们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小溪旁。

不同于他当年,择儿的生活由安昭照料,过的比曾经的南栖舒适多了。

安昭还在此处建了一个小木屋,通风敞亮,院落里种满了春花和梨子树。树干之间挂着几根长线,深浅不一地吊着许多小鱼干。

顺着日光落下,南栖日夜牵挂的择儿便是在这样的朴实的景色中,卷起裤腿,赤着脚,背着一个小竹篓,头也不回地在溪水里摸小鱼。他没有察觉到南栖的到来,专心地摸着一条又一条的小鱼。偶尔,还会翻开石头揪起几只小螃蟹。

这场景一如当年,南栖初到长沂峰的日子。

择儿好好地活着,这般健康。南栖心中打翻了一碗热水,心尖发烫。他几次想开口,都停顿住了。他怕吓到择儿,也怕择儿怪自己消失多年。

他的心中万分惶恐,牵肠挂肚之人就在眼前,却一步都不敢再靠近些。

哐当——

一记石头砸入水中,是一只小麻雀故意的,它想提醒择儿。

择儿也不是好惹的,立马皱着眉回头大喊道:“谁啊!谁干……的……”越说越没底气,因为择儿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择儿自小跟着安昭,不是在兔子山就是在长沂峰。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从未见过天界的上仙。每日,择儿都是和小妖们玩在一起,哪有接触仙的机会,自然也不认识仙的气息。他警惕地看着南栖,抱紧自己腰侧的小竹篓:“你是谁?”

南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的择儿面容秀气,仿若一个缩小的苍玦,他是长得那般像他的父君。虽容貌还是稚嫩的,却能由此看出来,他身上的的确确流着苍玦一半的血脉。

南栖不知所措,又惊又喜,且又是伤心。

他喃喃:“择儿……”

择儿抿紧了唇,抱着小竹篓再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南栖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朝前走了一步。

半晌,犹豫了。

他若说自己是择儿的爹爹,择儿可会相信?

南栖为难地站在原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衫。此前还威风凛凛的凤族太子,此时此刻完全寸步不前,示弱地望着择儿。

他在择儿面前,是强硬不起来的。这可是他冒死生下的孩子,也是他一生的牵挂。

但择儿到底是择儿,天性开朗,生的又聪明,他很快便想通了。他舒展了自己的眉头,想了想,抓着脑袋,疑惑着问:“你该不会……是我那个爹爹吧?”

自然,安昭回来的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