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九幕 《不能说的秘密》④

配音演员不像一般的白领上班族, 没有所谓的上班、下班时间。只要有工作, 到公司就进录音棚,什么时候录完了什么时候才能走。若是连着几天没排工作,那就无需去公司点卯报道。

不过, 谈一鸣身为公司老板,向来勤奋, 即使今日不用进棚,他也会早早到公司, 做些行政方面的工作。

可是最近这两周,前台小妹发现,他们谈班主怎么来得越来越迟了?

之前他上午九点就会出现在公司, 但是最近几日, 他往往十点才踏进公司大门。

顾良也觉得奇怪,问他:“你最近难道睡得不好?起得太迟?公司距离你家又不远,就算走路, 半小时也到了。”

谈一鸣云淡风轻地答:“哦, 我房客上班的地方有点远,你也知道我家门口那个地铁站,每天早高峰光是进站就要排半个小时,等三辆车才能上。反正咱们又不需要打卡,我就顺路送他到总站, 那儿有座。”

可问题在于, 总站和他家直线距离不远,但要开车在高架桥上绕二十分钟。他嘴上说“顺路”, 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耗多少工夫。

顾良大惊:“你这可真是二十四孝好房东,居然还包接送!”

他哪里知道,这位二十四孝好房东,不仅包接送,还包吃饭呢。

再过不久,向猜就要启程去西南了。开心煎饼是个特别成熟的舞台剧公司,除了向猜以外,和他搭戏的其他演员都是煎饼的签约艺人,而向猜之所以能成为空降A角,也是因为制作人看中了他在《粉丝来信》中的出色表现。

向猜压力山大,最近这段时间,他练得格外刻苦卖力,为了保护嗓子,更是拒绝了一切冰的、辣的、咸的食物,每天回家都是清水煮面,再切点黄瓜、西红柿、蘑菇这类蔬菜配着吃。他很注意营养搭配,坚持一餐一个荷包蛋,鸡蛋吃完了就换成鸡胸肉。

谈一鸣问过他:“天天吃面也太单调了,怎么不做些炒菜之类的?”

向猜回答:“炒菜不累,但是切菜、淘米、洗锅碗瓢盆实在太累了。我回家就想睡觉,不想再直立行走了。”

于是第二天,谈一鸣就“不小心”多做了两个菜,留在饭桌上。锅里还剩下薄薄一层米饭,盛出来刚好够一碗的量。

向猜:“……”

他看看热腾腾的饭菜,再看看正在客厅里“心无旁骛”认真工作的谈一鸣,低声说了句谢谢,坐下来吃完了。

谈一鸣接连做了三天饭,向猜接连吃了三天饭。

等到第四天早上,谈一鸣刚一起床,就见客厅的茶几上,压着红艳艳的五张钞票。

谈一鸣手里的动作一顿,问:“这是什么?”

向猜回答:“这是饭钱、车钱、和不给蜥蜴洗澡的钱。”

谈一鸣看着那几张纸币,觉得烫手的要命。但他也知道,若他不收下,恐怕以后向猜再也不会坐进他的副驾驶座,更不肯吃他一粒米了。

最终,向猜用这种方式,名正言顺补上了房租钱。

……

这个周末插过来一项紧急工作。有个下周就要播出的卫视剧,突然被上面的审查部门通知“多集台词涉及敏感内容,需要重新修改录音”。

这剧去年就拍完了,今年初就说要播,可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九月份。这是部现代剧,现代剧时效性强,最容易过时,要是不能在这个档期播出,那就要拖到明年去了。

于是,制片人紧急call了谈一鸣,让他赶快组织人手进行补录。

小小的录音棚内,剪辑师、编剧、配音导演、配音员挤在一起,大家全都熬到双眼通红,润喉糖、咖啡、红牛随便往肚子里塞。

待谈一鸣结束录音,挣扎着开车回到家后,还未走到卧室,他就直接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他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还躺在客厅沙发上,只不过头下多了一个枕头,身上多了一条毛毯。空调定在舒服的二十六度,窗帘紧闭,空气里飘着一股雅致舒缓的薰衣草香气。

谈一鸣愣了半晌,掀开毛毯坐起身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录音时的那套衣服,因为睡了一晚,全都变得皱巴巴的。不过,他身上的所有扣子都被解开了,膈人的皮带也被抽出来,卷在了茶几上。

不用说,这一切只可能是家中另一位住户做的。

谈一鸣正发着呆,厨房门忽然开了。

向猜左手端着一碗粥,右手拿着一碟酱菜,嘴里叼着双筷子,用屁股顶开门,像杂耍演员一样倒退着走进了客厅里。

谈一鸣:“……”

向猜嘴里咬着筷子,口齿不清地问:“唔唔唔?”

谈一鸣:“嗯,刚醒。”厨房门一开,清淡却诱人的米粥香气便飘荡了出来,谈一鸣上一顿正经饭都是二十四小时之前吃的了,现在腹如雷鸣,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问:“粥做了多少,有多的吗?”

向猜点点头:“唔唔唔唔。”

谈一鸣:“没事,这碗你吃吧,我自己去盛。”

向猜又说:“唔唔唔唔唔。”

谈一鸣装作没听见,他抬手摸了下胡渣刺人的下巴,打算吃完了饭再去洗澡刷牙。

两分钟后,谈一鸣和向猜分别落坐在餐桌两边,他们之间的桌上,摆着两盘小菜,和煎好的鸡蛋与午餐肉。

向猜一直都是吃学校食堂,做饭的手艺有限。他第一次用高压锅煮粥,好在全程傻瓜操作,他除了淘米和切南瓜以外,没再废任何力气。

谈一鸣吹着空调,大口大口地吞下香甜浓稠的南瓜米粥,只觉得一阵热气从胃中升起,又逐渐流向四肢百骸,一寸一寸填满了他空虚的内心。

向猜不是很饿,捧着粥碗慢慢喝着。他不喜欢吃太烫的东西,总要先吹一吹,才能入口。可即使这样,他的嘴唇也被粥烫红了,粉艳艳的舌尖自两排贝齿间一闪而过。

他们之间,倒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讲究。

向猜先开口:“你前天晚上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昨天一回来就倒在沙发上开始睡,叫也叫不醒,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我们这几天赶工来着,进录音棚的时候手机必须关闭,我忘了提前告诉你了。”谈一鸣赶忙说,“抱歉,下次我要是晚上不能回家,会提前和你说。”

这话出口后,谈一鸣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的家里终于有了一个等他回家的人,即使,他和向猜只是“室友”。

向猜好似没注意谈一鸣语气里到那种微妙的变化,他起身给谈一鸣又盛了一碗粥,然后说:“幸亏你回来的时候我在家,要是你再晚两天回来,你在沙发上昏过去了都没人知道。”

谈一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你要巡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