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车子还没满, 再等等吧！”

“等什么！再等这个人就死了！”

“老徐啊，你给忻州市政府打电话, 让他们把能用的车都调过来！救人要紧！”

九十年代国内的医疗资源还是十分稀缺的, 比如这救护车, 全忻州市一共也就七八辆，至少留三辆应付日常事件，能调来景县也就四辆车。

这么一场山石崩塌下来，遇难的是多数, 获救的也大都是伤重人员，说不定还没到医院呢，就要咽气了, 根本等不起。

这救护车接不上的问题就慢慢突显出来了, 除了救护车，赵铎还做主让景县附近的警车都开过来加入援救, 这才稍稍缓解了救援的压力。

“林研究员和庄教授都没事, 已经送到医院了, 马县长的命是保住了，但这辈子可能离不开床了。他的秘书小王和司机都已经遇难。现有的统计数据中, 遇难人数二十七人, 在总人数的一半以上了。”

赵铎听到这个数据，沉默良久, “这个教训要铭记，破坏性开发要不得，这次事件要在全国范围内作为反面例子宣传开去, 让群众深刻认识到破坏性开发会带来的严重后果！”赵铎字字铿锵有力，算是给这件事定了基调了。

在场西山省官员面色僵硬，九十年代互联网技术才刚刚萌芽，信息传递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比如让媒体封锁消息，让事件的影响力控制在西山省乃至忻州市内。

但是赵铎的话却打破了他们想要控制事件影响力的美好幻想，把这件事当做反面例子在全国范围内宣传出去，那在场的官员几乎所有人的履历上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黑点。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事情是发生在他们的地盘上，这炸山申请是他们县政府通过的，忻州市乃至西山省官员的目光不由像利剑一样刺向了最后头景山县官员的方向。景山县的官员们缩在队伍最后，如同待宰的小羔羊一般瑟瑟发抖。

“小周啊，你代我我看看林研究员。代我跟他说声抱歉啊。”林易在半个小时前已经被救护车送往了就近的医院，现场的人还没有全部被救出来，赵铎选择坐镇现场，直到亲眼看到最后一个人获救。

“好的，总理”

周秘书到医院的时候，林易的病房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

庄城、张有道不提，林妈妈坐在林易的床边，哭得“梨花带雨”，林爸爸心疼地抱着老婆连声安慰。

病床上的林易只翻白眼，他亲爸这是来看望他这个伤重病患的，还是来安慰自己老婆的，行吧，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了，林易“含情脉脉”地看向庄城。

“庄教授啊，这次多亏你了，听说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阿易救出来的，阿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了！”林妈妈抓着庄城的手满脸感激。

“我妈说得对，我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了。”林易调皮地向庄城眨眨眼。

“阿姨，林易也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哎呦，这不是更好吗，你救他他救你，你们俩啊，就合该是一辈子的兄弟。”林妈妈说得起劲，“庄教授啊，您如果不介意……”

“妈，人家庄教授介意，还有，您亲儿子还因为失血过多躺病床上呢，医生说了，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知道到底有没有事，您要感谢人家，成，回家去炖个汤汤水水的给我们，收干儿子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他才不会让庄城成为他哥哥呢，那是他媳妇，媳妇！

林妈妈被林易的话一噎，气得眼泪水冒得更快了，引得林爸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易无奈地耸耸肩，没错了，这就是他亲爸亲妈。

小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妈妈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不会林研究员出了什么事吧，作为领导秘书，小周揣摩领导心意的本领那是相当不错的，林研究员绝对不能出事，这个意识在赵总理宁愿冒着舆论风险也坚持要求救援人员立刻进行搜救的时候就刻入了小周的脑海。

虽然赵铎叫周秘书小周，但能做到副总理秘书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小年轻，周秘书已经四十五了，对一个官员来说，正是年富力强有无限可能的年纪。

他心里一紧，脚上的速度也不由快了些，“林研究员您好，我是周长城，是赵总理让我来看您的，总理他还在一线坐镇，但是心里实在担心您的安危，就先让我过来看看，等到救援结束，他就会亲自过来的。”

“周秘书。”

“周叔叔。”

张有道和庄城同时站起来和周秘书打招呼。

林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总理秘书？！她和林爸爸对视一眼，立刻来了精神。

“周秘书您好，真是感谢您和总理，这么忙了还牵挂我们家儿子，小易恢复得不错，让总理放心吧。”林妈妈觉得她这话说得礼貌得体，漂亮极了。

“林夫人客气了，感谢林夫人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啊，林研究员是华国的财富，也是世界的财富！总理托我向林研究员以及您二位说一声抱歉，这次的事情是人祸而非天灾，是我们做得不到位啊。”

“不不，这就是他运气不好……”

林妈妈话说了一半，林易突然开口道：“救援情况怎么样了，马县长和电工师傅他们……”

周秘书闻言，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您现在是在养伤期间，本不应该告诉您的，但是您既然问了，我也就照实说了，马县长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辈子可能离不开床了，司机和王秘书遇难了，电厂的伤亡倒是还好，大都数和您一样只受了轻伤。”

林易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洁白的被单，牙齿咬得紧紧的，他脑海里浮现马县长那浮夸而激情蓬勃的未来畅想，浮现困在山石底下时，小王那轻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还有那个司机，虽然林易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好像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淳朴中年男子，但是庄城说过，他在找林易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汽车的汽笛声，也是因此才顺利看到了林易留在山壁上的记号。

也就是说，这位司机，也算是间接救了林易一回了。

这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林易面色白得可怕，庄城发现了林易的异状，立刻抓住了林易的手，他将林易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用自己的手掌贴住林易的手掌。

“阿易，不是你的错。”

林易倒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把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但是，两条人命啊，还有马县长，他看得出这是一个有想法肯干事的人，只是今天过后，他的未来畅想注定只能是畅想了，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可能比死了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