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江梓念说出那样的话之后,邶清如便走了。

他也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江梓念见他走了, 心中却并不觉得轻松多少。

邶清如并非那等纠缠不清的人, 他说出这样拒绝的话, 他明白他的心意之后, 应当就再也不会再过来找他。

此番一别, 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江梓念心中平空生出些不舍。

但是他知道,或许这样对邶清如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邶清如心魔已除。

他对他这一点情思也当断了才好。

邶清如不该对他有情, 江梓念都理不清他的自己的心绪, 邶清如若与他一起势必承受太多的谴责与流言。

他与几人纠缠不清,他又如何对得起他为他付出至此。

他如此回去之后, 他自当还是高高在上的上虚剑尊。

江梓念既无法做到对他全心全意,不如断开得好。

邶清如离开后,白鸿卿便跟着他。

江梓念看着面上一派轻松愉悦之色的白鸿卿,他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白鸿卿道:“小梓去哪儿,我便跟着你。”

江梓念眉间轻轻一蹙。

白鸿卿与其他几人皆不相同。

他若真的想要得到一个人,便是无论用何种手段, 他都会要得到他。没有什么能让他退让,他亦不在乎江梓念究竟是否真的想与他一起。

先将想要的抓在手里,无论他心中是否有旁人, 无论他爱或不爱,他都只会是他的。

只是...若是江梓念心中当真有旁人,他大概会十分不快,占有欲与嫉妒之心会将他折磨地痛不欲生, 他必会将那个人从他心里挖出来,然后填补上他的身影才是。

白鸿卿看着江梓念面上微微蹙起眉头,他眼眸中却渐渐幽深起来。

他道:“之后啊,小梓可不要再想丢开我了。”

这话他说得温柔极了,但是却又宛如一个最阴毒的诅咒。

他就好似在说,一辈子,这一辈子,他都不要想摆脱他了。

他看着江梓念的时候,江梓念只觉得自己仿若被一头凶猛的恶兽盯上了。

对于白鸿卿,他心中的感情其实是十分复杂的。

他原本是至洁至善之人,如今他一颗纯善的心又全部填满了黑暗,一丝光也休想照进去。

他拒绝一切的光明,他献身于黑暗,于黑暗中重获新生。

他成了如今的样子,与江梓念脱不开干系。

江梓念对他怀有愧意,又间杂着无奈,有时候或许会厌烦他狠辣的行事作风,但每每如此,他又会想起,他皆是因他才变得如此,江梓念心中便又升起难以说明的酸涩。

他或许可恨吧,但江梓念却又绝没有资格去恨他。

他因他才变得如此,之前的白鸿卿有多么的纯善,如今见他变成这番不择手段、阴险狠毒的模样,江梓念心中便有多少的悲怜与心痛。

四次任务中,江梓念细细想来,他为了渡所谓的情劫,于四人都有亏欠,但...或许他亏欠最多的却是白鸿卿。

他的身世或许实在可怜,但是变成如今这样也确实可恨,江梓念无法不对他心生怜意。

最起码,如今,他说要跟着他,他是绝对无法狠心丢开他。

这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局。

白鸿卿却也好似发觉了他对他的愧意,白鸿卿很多时候都十分聪明的,他洞悉人心,利用江梓念的愧疚与悲怜之心,他借此在江梓念这里得了许多好处。

比如,夜里睡觉,江梓念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与他一同睡觉。

每每同塌,江梓念虽与他说好,中间隔着东西,互睡一侧不干涉,但每每醒来,他总是在白鸿卿怀里,白鸿卿将他抱得紧紧的,两人贴的极紧,仿佛两人本就是一体。

仿佛,他们真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般紧密地贴在一起,比兄弟至亲还要亲密。

江梓念听着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有时候,江梓念本想推开他,他却迟迟未动,好似被他的心跳声吸引了,又好似...他不愿惊扰了他的好梦。

最终,他只能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点点的跳动着,江梓念心中竟也觉出些难得的静谧与安宁。

很安稳,就漂泊太久的孤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看着白鸿卿眼底的那一点青色,他知道,白鸿卿为了寻找他,已然几日未曾好眠,如今找到了他,这才得了好觉。

江梓念听着他的心跳,静静地等着他醒来。

那个时候时间总是好像流动地很慢。

这一次,江梓念半夜醒来,果见白鸿卿又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一丝缝隙也不肯留。

江梓念早已习以为常,他靠在他怀里。

他慢慢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

这一次,他的模糊的梦境又清晰起来。

在十重仙境上,紫微玉玑大帝命他离去。

江梓念却并不愿离去。

他挨了九千年的苦,他才等来这一次得见大帝的机会。

他还没见到大帝的面,他如何能甘心回去。

但大帝的府邸固若金汤,他若不愿见他,江梓念便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他的。

江梓念拒绝了大帝给他谋求的某地的一清闲自在的职位。

平心而论,其实大帝对他不薄。

他赐予了江梓念他的一缕灵气,令他启蒙开智,赋予他新生。

在江梓念新生之后的百年里,他将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旁人都说,从未见大帝这般教导过其他的人,就连他自己座下的弟子也未能得他如此亲传。

偶尔,他翻了些小错,大帝都从未怪罪过他,例如打碎了大帝的某个心爱的珍宝,踩坏了他园里细心种植的灵芝呀,这些过错虽小,但若真是追究起来,他一无品阶的灵石,如此冒犯大帝,早已可以死数百次了。

但是,大帝都无一例外地原谅了他。

他最多只是用修长莹白的手指轻轻戳戳他的额头,从不见一丝怪罪。

这叫江梓念生出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大帝都不会怪他。

所以,尽管他做错了事,将本不该被修复的玄明罗盘修复,他心眼里觉得,大帝就算生气,却也应当不会真的怪罪于他。

就算大帝当真生了大气,玄明罗盘一事实在事关重大,他确实无意间犯下了一个大错,但大帝责罚也已然责罚了。

他在九幽之地的九千年里,他以为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大帝也当气消了。

可是事实却好似并非如此。

他好容易被释放了出来,大帝却并不愿意见他。

自行离去。

这几个字对于他而言过于沉重了。

江梓念的心全在大帝身上,他早已习惯了将大帝看作是他生命里的天地,早已习惯了万事以大帝为先,将大帝看作是他的一切。

若是没了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