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2页)

“我已经帮你回绝了。”乔安生自是了解他,虽不知具体事宜,但这种低声下气的电话打从付君恺当上参谋长之后没少接过,“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听听。”

付君恺半靠在桌沿上,自烟雾中抬起眼:“说。”

平时乔安生极少介入他的公务,但只要开口,必是值得一听的箴言。

乔安生平心静气地劝道:“现在的政府军已经不是当初的北伐军了,曾经为革命而抛洒一腔热血的人,早已被权利所侵蚀,中饱私囊的比比皆是。你跟这些人置气,置不完呢。”

“区区一个团长,七处宅邸,五辆洋车,还让手底下的兵去给他白出苦力盖房子!操练的功夫也敢占!长此以往下去,真打起仗来,怕不是一个个都要丢盔弃甲,教敌人撵屁股追着打!”

乔安生又劝:“你呢,该办谁办谁,但别往下深挖……挖出萝卜带出泥,仇结多了,这一家老小的性命,你不能不顾。你把豁口堵上,那些个人还得念你的好。”

道理付君恺当然明白,就是生气。他军校出身,从不愿与那些收编的土匪同流合污。又洁身自好,两袖清风,想往上爬,不比登天易。若不是当初白育昆以朋友的身份支援几万大洋助他打点,他到现在还是军部里的小参谋。

要说白育昆这条线也是乔安生的亲戚帮他引荐的。是乔安生的外姓表哥,罗敢,给白育昆当了多年的跑腿儿,深得其信任。那时格局混乱,白育昆听罗敢提起过几次表弟家的这位姑爷,便动了结交的心思。见面之后虽认可付君恺的为人,却感觉对方过于年轻,又不愿随波逐流,就一直当个普通朋友处着。

北伐结束,付君恺战功等身,却迟迟得不到应有的提拔。孙宝婷从罗敢那听了,便游说白育昆,说付君恺满身英雄气,将来必能成大气候,值得把宝押在他身上。

几万大洋,不偷不抢,换来本该得到的荣誉,对付君恺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然白育昆是个商人,没道理做赔本的买卖。于是某次酒后,付君恺直言问白育昆需要他如何回报。

丧良心的事儿不能干,其他的,随便提。

当时白育昆把目光投向刚刚离席的付闻歌,随口开了句“将来许是能做儿女亲家”的玩笑话。现如今玩笑成了真,付君恺与乔安生纵是有万般不舍,却不能不顾那“施惠无念,受恩莫忘”的朱子家训。

只愿白翰辰别欺负他的心头肉,否则,子弹不长眼。

“君恺。”

被乔安生的喊声唤回思绪,付君恺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抽下皮带搭于椅背,欺身压着乔安生倒向床上。绵密的吻接连不断落下,不多时房间里便交错响起高低不同的喘/息。

还没到服老的年纪,于他们俩人来说都一样。

“君——君恺,你硌着我了——”乔安生忽地抱怨,推着那宽肩不让人近身。

付君恺明知故问:“皮带都摘了,还能有什么硌着你?”

乔安生当然知道硌着自己的不是皮带扣,只是找个借口让付君恺着着急。自从付君恺在外头多了个家,回来再想沾他,他从不会顺顺当当遂了对方愿。

年轻时的日子过得再难,可彼此的心贴着,他未曾后悔过半分选了付君恺。可当付君恺把穆望秋带回家,恳求他接受自己将心一分为二的现实时,直教他从头到脚如坠冰窟。更为无奈的是,他全然无力对抗这份在战场上以命换来的感情。

穆望秋的背上有几枚弹片,那是他在战场上为付君恺包扎时,被一枚近距离炸开的炮/弹崩进去的。付君恺说,如果不是穆望秋将他扑倒在地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他当场就被炸死了。那些弹片会在穆望秋的身上留一辈子,伤痛也使穆望秋失去了继续做军医的体力。除了立下照顾对方一生一世的誓言,付君恺再无他法以报答穆望秋对自己的情义。

绝望与无奈交织在一起,迫使乔安生的情绪彻底崩溃。他抽出付君恺的配枪直直指向自己的下颌,只望来生不再受这种煎熬——

“我替你——还他一命!”

然而付君恺把枪推开了,子弹射中了灯泡,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在近乎窒息的黑暗之中,乔安生听到了儿子的哭声,瞬间清醒过来。冲到走廊上,他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付闻歌紧紧搂进怀中。

死后一身轻,却教孩子要如何承受一切?

“只要他穆望秋不进这个家的门,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

破碎的尊严之下,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让步。

TBC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章二爷没出场,但依旧活跃在对话与旁白之中

我估计差不多40章开始能把前面铺开的所有线往回收了

这篇看的人真的好少啊,感谢不离不弃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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