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犹豫再三, 付闻歌还是把熟睡中的白翰辰喊醒。刚接到天津别邸那边打来的电话,容宥林说白育昆犯心脏病了, 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但昏迷不醒, 让白家最好去个人。

白翰辰迷迷糊糊睁开眼, 只听了付闻歌那句“你爸进医院了”便骤然清醒,窜下床就要奔天津。

“翰辰, 还是我去吧。”付闻歌拦住他,“爸那情况还算稳定, 翰兴的事更需要你……再说你一走妈肯定知道是爸那出事了,还不得急死啊?”

“容先生还说什么了?”白翰辰急得自己都快犯心脏病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出事, 怕不是老天爷要整垮白家!

付闻歌回忆了一下, 忙道:“说齐大夫给爸扎了针,然后送的医院,医生说爸可能得昏迷个三五天……翰辰, 你别着急, 我去伺候爸, 你只管把翰兴全须全尾的救回来。”

抬手撑住门框,白翰辰眉头紧皱, 忽然猛地一拳捶上去——付闻歌一惊,立刻拉起对方的手查看。只见骨节上的皮尽数搓破,细密的血珠缓缓渗出。

“翰辰, 你别这样——”

从未见过白翰辰如此焦躁烦恼的模样,付闻歌既心疼又无奈。他不信鬼神,但此时禁不住自责道:“从咱俩结婚起家里的事就没断过, 翰辰,是不是咱俩命里犯冲,就不该——”

“别说傻话!”白翰辰呛声打断他,又一把把人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什么命我白翰辰也扛着,就不信这个家能垮了!”

紧咬住嘴唇靠在白翰辰怀里,付闻歌用力抱着他的背,只求能替对方分担哪怕一点点压力也好。现在他终于理解阿爹说过的话了,婚姻并不仅仅是给爱情一个结果,更多的是责任,是遇到困难时做彼此的后盾,用两付肩膀共同撑起一个家。

相拥着沉默了一会,付闻歌问:“对了翰辰,我去天津,跟妈那要怎么说?”

“……不说你去天津了,你看……能不能说你奶奶那……”白翰辰犹豫片刻,“算了,我再想想,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不好方她。”

付闻歌点点头,想了想说:“就说我阿爹病了吧,我待会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别说漏了。”

白翰辰郁闷道:“那……替我跟阿爹赔个不是,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了。”

“没事,他能理解。”付闻歌低头检查了下白翰辰的手,“你等着,我去拿纱布和药水。”

“蹭破点皮儿,没事儿。”白翰辰甩甩手,正欲拽过毛巾抹一把,忽见付闻歌捧着自己的手,低头吮去指骨上的血珠。

抬起脸抿了抿嘴唇,付闻歌坚持道:“还是处理下吧,不然感染了,你再倒下,这家就真乱了套了。”

“……”

凝视着爱人同样憔悴的面庞,白翰辰眼眶微微发热,低头在那湿润的唇上落下轻吻。铁锈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一颗泪珠悄然滑落,最终隐没于嘴角。

爱意融入血肉,再不会有人能让他如此珍视。

白翰辰让邱大力连夜把付闻歌送去天津,随后将父亲病倒的消息告诉了严桂兰。严桂兰刚把孙宝婷哄迷糊着,在走廊上听完白翰辰的话,眼泪又忍不住落下。她压抑地抽泣着,生怕惊扰好不容易睡着的孙宝婷。

“翰辰,婷姨这有我呢,你放心,我会盯着她吃喝睡觉……你就只管把老三赎回来……”

白翰辰点点头,叹道:“辛苦你了,大嫂。大哥不在,委屈你多担待。”

“不说那个了,幸亏翰宇不在,要不他那身子骨……”严桂兰说着,注意到白翰辰手上裹的纱布,惊道:“翰辰,你手怎么啦?”

“蹭破点皮儿,没事儿。”白翰辰把手背到身后,“你赶紧进去睡会,这都下半夜了。”

没等严桂兰接话,就听屋里传来孙宝婷一声惊叫:“翰兴——”

白翰辰拔腿冲进屋里,抱住惊慌失措的母亲问:“妈!怎么了!?”

“我看见——看见翰兴——翰兴他满身的血——”孙宝婷被噩梦惊醒,那过于真实的画面让她一时间恍惚得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婷姨你是做梦呢!”严桂兰紧着安慰她,“翰兴没事儿!肯定没事儿!”

孙宝婷抖了抖嘴唇,泪水汹涌而出:“翰兴要是出事儿,我也不活了!”

“妈——不哭了啊!不哭!”

“婷姨,婷姨你着急!”

“太太!太太您保重身体啊!”

白翰辰跟严桂兰俩人都劝不住她,玥儿在旁边跟着干着急,一时间三个女人的哭声把白翰辰脑袋都要呜呜炸了。

“二爷!二爷!”

老冯头跑得呼哧带喘,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地了,冲进门来拽住白翰辰就往外拉——

“跟三爷一起被绑的那个老师!他——他来了!”

杨渊良崴伤了,脚肿得沾不了地,被老冯头安置在门房那等白翰辰过来。刚才听见有人报丧似的急叩门,老冯头开门后直接被这站都站不住的人扑了个大屁墩。

白翰辰与杨渊良有过几面之缘,认得对方。可眼下不是客套的时候,他进了门房劈头便问:“我弟呢!?”

“还在他们手里——”杨渊良一身的伤,说话喘气不时紧咬牙关。

一边招呼老冯头给杨渊良端杯水顺气,白翰辰一边追问:“他们把我弟带哪去了!?”

杨渊良咬了咬牙,道:“应该是奔延庆了——送我回城的老乡说,那条路往下走就是延庆。”

操!白翰辰双拳紧握。延庆多山,地势险峻,这帮人往山里一钻,找个山洞猫着,这他妈上哪找去?

又问:“那帮人什么来头?怎么绑的你们?你怎么跑出来的?”

“应该是当兵的,听他们说过一句‘司令要留活口’。”杨渊良喝了口水,干哑的嗓音稍稍有所缓解,“我跟翰兴在路上走着,突然有一辆车停到我们身边,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一句话没说就把我们俩打晕了——我醒过来的时候眼睛上蒙着布,嘴里塞着,手也被捆着,翰兴就在我旁边,可我俩没法说话——咳咳——”

他呛咳了几声,抬手抹了把脸,眼中凝起水光:“看我们的人下车解手,我俩背靠背,翰兴先帮我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没等我替他解车又发动了起来,我俩赶紧跳车,可他蒙着眼绑着手没跑几步就被人按住了……绑匪朝我开枪,为躲子弹我滚到了山坡下面,他们以为我摔死了就走了……后来我爬上来在路边等,直到有马车经过把我带回城里……白二少,真的很抱歉,我是个老师,却没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学生——”

白翰辰抬手打断他:“不怪你,杨老师,他们人多,再说还有枪,换谁都一样……再说这件事也是你被连累了,他们的目标是翰兴,今儿上午打的电话,要白家拿五百根金条去赎翰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