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讲道让步大赛(第2/5页)

“当着这么多人,我怎么学呀。”

“没问题,我用餐巾挡着。”

“那好吧。快点。看!”

考虑到她只有一秒半的时间准备,我得承认,她学得还真是有模有样。她嘴一张,眼睛一瞪,下巴歪向一边,努力装出消化不良的呆瓜表情,所以我一看这症状就明白了。“哦,没事。”我说,“不用担心。他就是爱上你罢了。”

“爱上我?别胡说了。”

“亲爱的老朋友,你是不了解炳哥。是个人他就能爱。”

“多谢夸奖!”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他为你着迷我也不奇怪。想当初我不也爱过你吗?”

“爱过?啊!这么说现在只剩下一堆冷灰了?伯弟,你今天晚上口齿可不大伶俐呀。”

“这,我的好姑奶奶,见鬼,我当初跟你求婚,你可是一口回绝,还差点笑没气了——”

“嗨,我又不怪你,自然是双方都有问题啦。他挺帅的,是吧?”

“帅?炳哥?炳哥帅吗?嘿,我说,别闹了!”

“我是说,和某些人相比。”辛西娅说。

吃过饭,威克哈默斯利夫人示意女士们先撤,她们很本分地一哄而散。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和炳哥说话,后来在起居室也没见着他人,不过最终总算叫我在卧室里逮到了他。只见他双腿搭在床栏上躺着,吸着烟袋,身边还摆着一本笔记本。

“嗨,滑稽鬼。”我说。

“嗨,伯弟。”他显得闷闷不乐、心不在焉的。

“想不到你跑这儿来了。看来是古德伍德狂欢节以后你叔叔断了你的生活费,所以你只好接了家教的活儿,免得食不果腹?”

“不错。”炳哥生硬地回答。

“那,你也该跟大伙说一声啊。”

他脸色一沉,眉头一皱。

“我就是不想叫他们知道,我只想偷偷躲起来,谁也不见。伯弟,这几个星期里我很不好受。阳光不再普照——”

“奇怪了。伦敦天天大晴天。”

“鸟儿不再歌唱——”

“什么鸟儿?”

“什么鸟儿,有什么鬼关系?”炳哥挺粗暴地说,“随便什么鸟儿。附近的鸟儿。你以为我叫得出人家小名还是怎么着?跟你说,伯弟,头几天我心如刀割,刀割呀。”

“什么割的?”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夏绿蒂见利忘义,麻木无情。”

“哦,啊!”我目睹炳哥无数次恋爱失败,差点忘了古德伍德一役还牵涉了一个姑娘。可不是!夏绿蒂·科黛·罗博瑟姆是也。我想起来了,她甩下炳哥,跟巴特同志跑了。

“我饱受煎熬啊。不过,最近呢,呃,算是振作了一点。告诉我,伯弟,你怎么会来这儿?我没想到你也认识这家人。”

“我?嗨,我打小就认识他们了。”

炳哥“砰”的一声撂下双腿。

“你是说,你一直认得辛西娅小姐?”

“可不!我们认识那会儿她七岁还不到呢。”

“老天!”炳哥望着我,好像觉得我很了不起,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他呛了一口烟。“我爱她,伯弟。”他咳嗽够了开腔道。

“是啊,她人很不错,自然。”

他瞪着我,满脸鄙视。

“不许你用这么随随便便的口气提她。她是天使,天使啊!吃饭那会儿她究竟有没有提到我?”

“哦,有啊。”

“她说什么了?”

“我记得一句。她说觉得你挺帅。”

炳哥合上双眼,一阵陶醉。然后他抓起笔记本。

“老兄,你快走,大好人。”他哑着嗓子,声音像从远处传来的,“我要写点东西。”

“写东西?”

“写诗,实话告诉你吧。该死的。”炳哥口气中不乏苦涩,“家里怎么给她取了辛西娅这个名字,根本没法押韵嘛。神啊,我文思泉涌,可惜她不叫简!”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灿烂。我躺在床上,对着梳妆台上晃眼的阳光直眨眼。我琢磨着吉夫斯不知什么时候能端茶进来,这时一件重物突然压在我脚上,随即炳哥的声音破坏了这清新的空气。这臭小子准是和云雀一个点儿起来的。

“别烦我。”我说,“我要一个人待着。没喝早茶我谁都不见。”

“辛西娅一笑,”炳哥念,“天空湛蓝蓝,世界红灿灿,鸟儿枝头唱,万物乐开颜;辛西娅一笑。”他轻咳一声,调子一转,“辛西娅一颦——”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在念我写的诗啊,昨晚写好献给辛西娅的。我接着念,好吧?”

“不好。”

“不好?”

“不好。我还没喝茶呢。”

正好这时吉夫斯端着老好的热饮进来了。我一声欢呼扑将过去。几口茶下肚,精神状态恢复了一点,就连炳哥看着也没那么碍眼了。等一杯饮尽,我已经焕然一新,不仅允许而且鼓励这可怜虫念完这首破玩意儿,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批评其第五节第四行的韵律。我们争论不休,这时门“嘭”的一声开了,克劳德和尤斯塔斯冲了进来。田园生活有个缺点一直叫我望而却步,那就是各种活动都安排在一大早。有两回我在乡间小住,他们六点半就把我从睡梦中揪起来,要一起去湖里游两圈。幸好,特维的人知道我的脾气,让我早餐在卧室里吃。

这对兄弟见到我显得很高兴。

“亲爱的伯弟!”克劳德说。

“够意思!”尤斯塔斯说,“牧师说你来了,我就猜到你读了那封信准来。”

“伯弟绝不会叫咱们失望。”克劳德说,“浑身上下都是体育精神。那,炳哥都跟你说了?”

“什么也没说啊。他刚才——”

“我们在说别的事。”炳哥匆忙打断。

克劳德不客气地拿起最后一片黄油面包,尤斯塔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是这样的,伯弟。”尤斯塔斯舒舒服服地坐下了,“信里我都交代了。我们总共九个人,困在这片荒岛上,由赫彭斯托尔领着念书。当然啦,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都38摄氏度,埋头苦读古典文学完全是赏心乐事嘛。不过有时候还是觉得需要放松一下,老天,这地方的娱乐设施从何谈起?后来施特格斯有了主意。他也是读书会的,私下跟你说吧,他是卑鄙小人一个。不过呢,他这主意不错,这还是得承认的。”

“什么主意?”

“嗯,你也知道这附近牧师特别多,方圆六英里内有十几个村子,每个村子有一座教堂,每座教堂配着一位牧师,牧师每逢星期天都要讲道。下周的明天,也就是23号星期日,我们要举行讲道让步大赛。施特格斯坐庄。每个牧师都派了一个忠实可靠的干事计时,谁讲的时间最长谁就获胜。我寄的那张赛程单你研究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