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4页)

“像往常一样。”爱丽丝无力地复述道。

“很明显,这是你们惯常的安排。”伊丽莎白抱歉地说。

“好吧。”爱丽丝说。

爱丽丝任由伊丽莎白从她手里接过了橙汁杯。“我们能进去吗?你可能需要躺一会,你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爱丽丝环顾四周,感觉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乔治和米尔德里德呢?”

“我不知道乔治和米尔德里德是谁。”伊丽莎白轻声细语地说,仿佛当爱丽丝是疯子。

“这是我们给那对石狮起的名字。”爱丽丝指了指门廊上那块空空如也的地方,“那是上一任房主留给我们的,我们很喜欢。”

“噢,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来了。我估计你把它们扔了,它们跟你的形象不太搭,爱丽丝。”

爱丽丝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她和尼克绝对不会把石狮丢掉的。“我们去趟商店,乔治和米尔德里德,”他们在离开家的时候会对两只石狮说,“现在你俩要好好看家。”

尼克应该知道石狮去哪儿了,她会去问问。爱丽丝转过身,准备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眼前的门锁她没有见过。这是一把看起来很结实的金色单闩锁,但是她的手指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钥匙,她将门把手向下一扳,同时肩膀往门上一挤,将门打开了。整套动作就像是反复练习过似的。神奇的是,她的身体知道该做什么——打手机,化妆,开锁——而不需要思考自己以前有没有做过。她想要把这件事情跟伊丽莎白讲讲,但是,这时候她看见了门厅,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吧,你听我说,因为我是一个预言家。”尼克曾经站在阴暗而弥漫着霉味的门厅里说。当时,他们刚搬进新家才一周,还没有习惯它的破败程度。(尼克的妈妈第一次看到房子的时候,都哭了。)“想象一下,我们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开一扇天窗,阳光就会洒进这座门厅;想象一下,我们撤掉所有这些墙纸,把墙面粉刷成浅绿色之类的颜色;想象一下,这条地毯消失得无影无踪,地板重新上漆后,在阳光下光洁锃亮的样子;想象一下,大厅的桌上摆着一个银盘,里面有鲜花和书籍——你懂的,就好像是被管家忘在了那里似的——还有伞架和衣帽架;想象一下,我们把孩子们的照片都用相框裱好,沿着门厅挂起来——不是那些恐怖的特写镜头,都是他们真实的生活场景,比如在海滨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拍的照片,或者就是挖鼻屎的照片也可以。”

爱丽丝试着去想象他所描述的画面,但是她得了重感冒,半边鼻子刺痛得厉害,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们的银行账户里只剩下211澳元。二十分钟前,他们刚刚发现房间需要安装一套全新的热水系统。她只能说:“我们肯定是疯了。”尼克的脸色陡变,绝望地说:“别这样,爱丽丝。”

现在,展现在爱丽丝眼前的门厅和尼克当初的描述一模一样:阳光、大厅里的桌子、金光锃亮的地板。屋角里甚至还有一个搞笑的旧古董衣帽架,上面还挂着草帽、棒球帽和几条耷拉着的沙滩浴巾。

爱丽丝沿着门厅慢慢地走,没有停步,只是用指尖轻柔地抚摸这些家具。她的目光掠过挂在墙上的带框相片:一个胖乎乎的婴儿在草地上爬,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一个蹒跚学步的金发小孩无法控制地狂笑着,旁边站了个穿着蜘蛛人套服、双手叉腰的小女孩;一个瘦弱的黑皮肤小男孩穿着湿透了的肥大冲浪短裤腾空而起,镜头捕捉到了他在半空中欣喜若狂的神态,背景是蓝色的天空,他的四肢向各个方向舒展着,在他落水时,镜头被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蒙上了点点水珠。每一幅照片讲述的故事都不属于现在的爱丽丝。

门厅的尽头以前是个小起居室,老奶奶当初就是在那里用茶点招待了爱丽丝和尼克。后来他们打算敲掉这里屋的三面墙——这是爱丽丝的主意;她在达美乐比萨餐厅的餐巾纸上绘制了原始草图——这样就可以拓出一大片空间,你在厨房烧饭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院子角落的蓝花楹树。“你可不是咱家唯一的预言家。”她曾这样告诉尼克。现在眼前的房屋格局和她在餐巾纸上画出来的图样基本一致,甚至更加出色。她能看到厨房里那张狭长而光洁锃亮的花岗岩工作台、一个超大的不锈钢冰箱,还有其他各种复杂的厨具。

伊丽莎白走进厨房——好像它就是一间普通厨房似的——把杯中剩下的橙汁倒进了洗手池。

爱丽丝把背包丢在地上,所谓的“离婚”肯定不是真的。有了这么漂亮的别墅,他们不好好在这里过日子,还能做什么呢?

“我真是不敢相信,”她对伊丽莎白说道,“噢,你看!我就知道白色的百叶窗跟那扇后窗是绝配,尼克想用木质的。不过,在贴面砖的问题上,看来还是他赢了。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是对的。噢,我们还想办法搞定了这个奇怪的角落!太棒了!简直是一绝!噢,我不知道那些窗帘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伊丽莎白说,“你的记忆真的就一点也没有恢复吗?”

“噢,我的天哪!那是个水池吗?是游泳池?地面游泳池?丽碧,我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是不是这样?我们中彩票了?”

“你在医院里是怎么跟医生说的?”

“你看到那台电视机的尺寸了吗?简直就跟电影院的银幕一样。”

她知道自己现在唧唧喳喳的,太失态了,但是她似乎停不下来。

“爱丽丝。”伊丽莎白说。

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双腿站不住了。她走过去,在电视机对面的棕色真皮长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长沙发看着就很贵)。有什么东西绊到了她的腿,她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个塑料小玩具:一个凶神恶煞的小人手里端着一挺机关枪。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咖啡桌上。

伊丽莎白走过来,坐到了她身边,递给爱丽丝一张折起来的纸。“你知道这是谁写给你的吗?”

这是一张手工制作的卡片,正面粘着金粉,卡片上绘了一幅简笔画,画上有一位女士,嘴角向下,前额上贴着张创可贴。爱丽丝打开卡片,里面写着:“亲爱的好妈咪,快点好起来吧,奥丽薇亚爱你!”

“这当然是奥丽薇亚做的。”爱丽丝说着,手指拨弄着金粉。

“那你还记得奥丽薇亚吗?”

“有点印象。”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奥丽薇亚”,但是这个人似乎确实存在,而且无可争辩。

“那你在医院里是怎么跟医生说的?”

爱丽丝用手按了按脑后那块依然疼痛的地方。她说:“我跟医生说,有些事情我印象有点模糊,但是大部分事情我都记得。他们推荐我去看一位神经病学家,还说我要是一直有严重的问题,就去预约瞧瞧。他们说,我应该一周之内就可以完全康复。不管怎么说,我想我确实记得那么一点零零碎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