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4页)

“你没事吧?”弗兰妮说。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爱丽丝曾经对凯特·哈珀抱怨过伊丽莎白?“又刻薄,又扭曲”是不是她这个背叛姐姐的人说出来的?

“爱丽丝?”

弗兰妮的声音里带着老奶奶特有的颤抖。爱丽丝突然发现她瘦小而虚弱,陌生人看见弗兰妮都会这么觉得。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她快30岁了,不对,快40岁了。她再也不能趴在奶奶的膝盖上哭泣了。

“没事,”她说,“我告诉凯特·哈珀今晚还会在这里开派对。”

“你是这么说的?”她妈妈刚迈进屋里,罗杰跟在她身后,“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嗯,当然,”爱丽丝说,“要不然呢?”

“她想起了吉娜。”弗兰妮说。

“噢,亲爱的。”巴尔布说,罗杰的脸扭曲起来,流露出一副可怕的悲痛表情,想来是想表现他的同情吧。

爱丽丝想起,罗杰和尼克妈妈还在一起时,就出过轨。“恐怕我的前夫是个喜欢玩弄女人的浪荡公子。”尼克的妈妈和爱丽丝说这话的时候,还轻轻地叹了口气。爱丽丝印象很深,尼克的妈妈竟然可以把出轨的老公说得这么优雅和尊贵。

罗杰现在会背叛爱丽丝的妈妈吗?

尼克背叛她,可能根本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不是有句俗话嘛,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她应该把这话说给罗杰听,而且要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蔑地说出来:“罗杰,我发现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但是爱丽丝了解自己,她肯定说不对味,没人听得懂她想表达什么。“亲爱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她的妈妈会饶有兴趣地说,然后整个语境气氛就被毁了。

其实爱丽丝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应该把老鼠说成兔子。兔子生来也会打洞。她觉得喉咙里一股强烈的笑意。她真是个傻瓜。他们应该都会说:“噢,爱丽丝。”

“爱丽丝?”她母亲说,“你想喝杯茶吗?还是吃片止痛药?”

“要么来杯酒?”罗杰眉头拧在一起,“一杯白兰地怎么样?”

“喝什么酒啊,罗杰,”弗兰妮有点生气,“你下面是不是就要说,来,大家一起玩把扑克?”

“哈。”罗杰说。

“我没事。”爱丽丝说。

她想过一会儿再来考虑这些事情,到了那个时候,罗杰应该就不会坐在这里,摆出一副可怕的同情表情了。

她不在乎这个世界变了多少。不管是老鼠还是兔子,尼克和他爸绝对一点儿也不像。

伊丽莎白给霍奇斯医生的家庭作业

爱丽丝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几乎想要取消午餐约会了,但是我并不是想把她一个人留给“骗子罗杰”。“骗子罗杰”是本给他起的外号。我觉得挺准的。

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和她讨论吉娜。我对吉娜的感觉很复杂。或许,用孩子气来形容我的感觉比较合适。

我要去和不孕症患者同好会的人吃午饭。

这些人是我在五年前入会的时候认识的。一开始,我们在社区中心开会,我们还有一位辅导人。霍奇斯医生,她和你一样,也是位医学专业人士,她负责引导我们的讨论,确保其不偏离正轨。问题在于,她总是试图让我们保持积极的心态。她会说:“大家试着用更积极的方式,再讲一遍吧。”但是,我们不想变积极,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渴望吐槽,把脑海中积聚的所有酸楚、负面、恶心的东西统统大声说出来。药物、荷尔蒙和生活中无穷无尽的挫折让我们变得恶毒,在公共场合,你不能表现得恶毒,否则人们就不喜欢你了。于是,我们成立了属于我们自己的私密同好会。现在,我们每个月见一次面,地点定在一间时髦的饭店里,在那里,我们可能就不会遇见妈妈同好会和她们围成圈的婴儿车了。我们大吃大喝,把心中的苦闷全部宣泄出来——我们抱怨医生,抱怨家人,抱怨朋友,我们心里最怨恨的,是那些“可孕人士”的口无遮拦。

一开始,我对于把全世界的人分成“可孕”和“不孕”的观念有所抵触,这样感觉像是在拍科幻电影。但是很快,这两个新词就成了我日常用语的一部分。“可孕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样对彼此说。我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本都非常反感。他也不喜欢这个同好会,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其中的会员。

我把她们描述得很不堪,但是实际上,她们不是那样的人。或许,她们是那样的人,只不过我看不出来,因为我和她们完全一样。我只知道,有些时候,我感觉我之所以还没有发疯,唯一的原因就是我经常和她们一起吃午饭。下个星期天就是母亲节了(电视里每过两分钟就要大声提醒一次)。对不孕的人来说,那是一年中最痛苦的日子了。我总是在羞愧中醒来。并不是太伤心,就是羞愧。有点蠢吧。这种感觉我高中时代也曾有过,那时候我是班上唯一一个不需要穿胸罩的女生。我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没有发育成熟。

今天,我们在曼利(悉尼城区地名)港口的一家餐厅见了面。我到那儿的时候,她们都坐在店外,一切都是那么灿烂——无论是日光、海水,还是蔚蓝的天空。大家都聚在那里,看着桌子中间的什么东西,她们把太阳镜都推到了头顶。

“是安娜·玛丽的验孕测试,”克里看到我时说,“我们当然是不认同了,不过看看你是怎么想的吧。”

安娜·玛丽每进入一个试管婴儿周期,就要做这个测试。医生会告诉你,完成胚胎移植后,不要在家里做测试,因为结果不准。你可能会拿到阳性结果,但其实你并没有怀孕,因为此时你的身体里还残留有模拟怀孕时诱发注射的荷尔蒙,或者你也可能拿到一个阴性结果,原因仅仅是你测试做得太早了。最好还是等待验血的结果。我从来没做过验孕测试,我喜欢确定的东西,我很听话,但是安娜·玛丽做完胚胎移植的第二天就开始验孕了。她坦言,有一次,她一天之内做了七次测试。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独特的强迫症行为,所以,我们也不会嘲笑她。

我瞥了一眼安娜·玛丽的试纸。和往常一样,试纸有三个,都用铝箔包裹着。在我看来,三个都是阴性结果,但是跟她说这些是徒劳的。我说,我觉得其中一张试纸上好像有一条非常浅的粉色直线。她说,她老公说他肯定三张都是阴性结果,结果她朝他发火了,说他很明显在敷衍了事。她告诉他,你必须要有想看的意愿,然后两人大吵一架。安娜·玛丽的试管婴儿周期从来没有成功过,她都试了十年了。她的医生、老公还有家人都不停地劝说她放弃。她才三十岁,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所以她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糟蹋。当然,或许这样说也不对。我们大家都是如此。说不定下一次进入试管婴儿周期时,我们就能迎来那虚无缥缈、皆大欢喜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