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奶奶的老心思!

昨天,我的女儿巴尔布问我,母亲节我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你们知道我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吗?

一个去世袋。这是一个特殊的袋子,人可以套在头上睡觉,然后在梦中因为缺氧而平静地逝去。如果换一个东西的话,我想要安乐死药丸。这药丸是自杀用的,也不会痛苦。但不幸的是,巴尔布估计得去墨西哥才能搞到这种东西,而且在她看来,开车去悉尼的帕拉马塔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嗯,我可以想象,你们现在估计都在电脑显示屏前炸开锅了吧。别担心,我告诉她,我想要一条漂亮的新手巾,还有几块香皂。

我没病。就我现在的感觉而言,我非常健康。不过今年八月份,我就七十五岁了。我亲爱的妈妈就是在这个年纪因为癌症去世的,我一想到经历那样的痛苦死法就吓得不行。不是说有多么疼痛,而是自己完全不能掌控。故作同情的护士会说:“今天怎么样啊?”我自己甚至不能选择何时吃饭、何时睡觉或是何时洗澡。天哪,我都发抖了!如果能在我的床头柜抽屉里藏上去世袋或是安乐死药丸,我的精神都能轻松许多,我也就不必成天琢磨这些事情了。这真的是件特别的礼物。

同时,又有八个人退出了我组织的安乐死探索之旅。X先生之前说要组织大家串酒吧,现在看来,那都是胡说八道。事实上,他组织了一次精彩壮观的港口旅行。每个人都为这次旅行激动不已,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我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也组织过一次同样的港口旅行。你们会以为是X先生发明了港口旅行呢。

面对这一切,我必须承认自己的心情有点低落。

说些好点的消息吧,我那漂亮的曾孙女奥丽薇亚要在家庭才艺晚会上表演啦!我会试着记得放些照片到网上的。芭芭拉和她老公罗杰也要表演一段萨尔萨舞。他们问我,养老村的居民们会不会对学习萨尔萨舞感兴趣。那可正对了X先生的胃口了,不是吗?越放荡越好。

评论

贝丽尔:

噢,弗兰妮,我读你的帖子时差点被三明治给噎死!亲爱的弗兰妮,你不觉得你对这事有点太过计较了吗?我有点担心你。

AB74:

这太简单了。找把枪。又快又高效,往脑袋上来颗子弹。砰!你现在还是忘了这事吧,去和别人一起参加港口旅行多好!(如果你想找人帮你弄一把又便宜又可靠的枪,那就给我单独发电邮吧。)

来自达拉斯的多丽丝:

你还没有提到你有没有邀请X先生一起喝一杯的事呢。

附言:还有,你也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对爱情死心。

再附言:请你千万别给AB74发邮件!听起来他像是黑手党的人!

运动妈妈:

我是这个博客的老读者了,不过从这个博客初创到现在,我从未评论过。但是我今天实在是受不了了,上一篇博文既不负责,也不道德。我都要看吐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布里斯班小子:

!!!!!!!!!

弗兰克·尼尔里:

杰弗里老师,听到有某个白痴让你难过了,我真为你感到遗憾!但是,想爱的话,任何时候都不晚哦!如果能约你出来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要不要跳舞?看电影?你喜欢什么呢?

时尚俏夕阳:

也许,爱丽丝忘掉吉娜的事情是神的旨意,只不过它利用爱丽丝的头部受伤,掩盖了自己的高超手法。

“尼克!”

爱丽丝坐得笔直,心脏在狂跳,呼吸又浅又快。她用手在床上摸索,想找到尼克,把他喊起来,告诉他噩梦的事情,虽然噩梦的细节已经流逝了许多,现在说出来会显得很蠢。和什么有关?好像是……一棵树?

一棵大树。黑色的枝条,背景是暴风雨的天空。

“尼克?”

通常,爱丽丝做噩梦的时候,尼克会马上醒来,他的声音会因为睡眠变得粗一些,但这反而会让她安心。“没事的,不过是场梦而已,一场噩梦罢了。”她此时总是会想,“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爸爸。”

她拍了拍床单。尼克肯定下床拿水去了。或者他还没有上床?

尼克不在这里,爱丽丝。他现在住在别处。他明天早上会从葡萄牙飞回来,你不会去见他的。也许吉娜会去机场接他。噢,你今天还亲吻了一个学校校长。记得吗?记得吗?拜托!你就不能想起自己的生活吗?你这个笨蛋!

爱丽丝啪的一声拧亮了床头灯,掀起被子下了床。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睡觉了。

对。

她的手往下摸着自己的睡袍。这件睡袍用光亮的牡蛎色丝绸制成,没有袖子,应该要花不少钱。她竟然不记得买过这种衣服,实在太蠢了。她受够了。她想回忆起所有的事情,现在就要。

她走进浴室,找到了一瓶她在医院用过的香水。她喷出大团香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想直接跑过去,跳进那记忆的漩涡。

香水攻入了她的鼻孔,爱丽丝有点恶心。她等着过去十年的图景充满自己的脑海,但是,她只能看到今晚派对上那些陌生的笑脸,多米尼克清澈的褐色眼睛,她的母亲对罗杰娇羞的笑容,还有伊丽莎白嘴边那些让人失望的皱纹。所有这些最近的记忆都太新鲜,也令人困惑。这就是问题。已经没有空间留给过去的那些记忆了。

她坐在冰冷的浴室地砖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今晚这些人,快乐地涌入她的家中,自顾自地喝着香槟,从围着白围裙的宴席备办者(这些宴席备办者五点钟就出现了,占领了厨房,效率还挺高)手里拿过鱼子小面包大吃特吃,在她家后院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高高的鞋跟陷到草地里。“爱丽丝!”他们说得那么亲热,亲吻着她的双颊。(2008年,亲双颊的吻礼可真多。)“你现在怎么样了?”比起1998年,现在流行的发型更柔顺,也更平直。很搞笑,这让所有人的脑袋都显得小了一圈。

人们谈论着石油价格(这么无聊的话题能聊出什么名堂)、房产价格、开发应用还有些政治丑闻。他们谈论着各自的孩子——艾米丽、哈利、伊莎贝尔——好像爱丽丝与这些孩子也很亲近似的。有些关于学校郊游的笑话总是能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爱丽丝明显也参加过那次郊游,而且事情确实向搞笑的方向走偏了。还有些严肃的、声音也刻意压低的谈话,讲了一些大家都痛恨的学校老师。他们和爱丽丝说了爵士乐芭蕾舞课、萨克斯管课、游泳课、校园乐队、学校游园会、零食店、“天才少年”拓展班。都没什么意思。谈话里太多细节,太多名字、日期、次数还有缩写词——什么PE课、WE老师。有个女人经过她身旁时,爱丽丝两次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了“肉毒杆菌”这个罕见的词。爱丽丝不确定这到底是鄙视的侮辱还是羡慕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