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德里德尔将军(第4/5页)

“也在洗衣房。”

“他的内衣呢?”德里德尔将军问道。

“他的所有内衣也都在洗衣房。”科恩中校答道。

“我听着像是胡说八道。”德里德尔将军断言道。

“就是胡说八道,长官。”约塞连说。

“请别担心,长官,”卡思卡特上校一边向德里德尔将军许诺,一边恶狠狠地瞪了约塞连一眼,“我向你保证,这个人将受到严厉惩罚。”

“我干吗在乎他受不受惩罚?”德里德尔将军诧异又恼怒地回他一句,“他刚刚得了一枚勋章。他愿意一丝不挂地接受勋章,又关你什么屁事?”

“那正是我的感受,长官!”卡思卡特上校满腔热情地附和道,手里拿一块潮湿的白手帕擦拭前额,“但是如果依照佩克姆将军最近发布的关于战区军事着装问题的备忘录精神,长官,你还会那样说吗?”

“佩克姆?”德里德尔将军的脸色阴沉了。

“是的,长官,长官,”卡思卡特上校谄媚地说,“佩克姆将军甚至建议我们让官兵穿着军礼服作战,这样即使他们被打下来,也会给敌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佩克姆?”德里德尔将军重复道,他仍然迷惑地眯着眼,“只是佩克姆跟这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科恩中校又用胳膊肘使劲捅卡思卡特上校的后背。

“绝对没有关系,长官!”卡思卡特上校利落地答道,他因剧烈的疼痛而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揉着科恩中校刚才又捅过的地方,“而这正是我决定没有找到机会先跟你讨论就绝不采取任何行动的原因。我们完全不理会它吧,长官。”

德里德尔将军完全不理会他,他带着恶意的轻蔑转过身去,把勋章连盒子一起递给了约塞连。

“去车里把我的护士叫回来。”他暴躁地命令穆达士上校,然后阴沉着脸低头等在那里,直到他的护士回到他身边。

“立刻向办公室传话,取消我刚刚下达的命令,就是要求官兵在执行战斗任务时戴领带那条。”卡思卡特上校急切地对科恩中校低语道。

“我告诉你不要这么做吧,”科恩中校窃笑道,“可你就是不肯听我的。”

“嘘!”卡思卡特上校警告他,“该死的,科恩,你把我的后背怎么了?”

科恩中校又窃笑起来。

德里德尔将军无论去哪里,他的护士总跟着他,甚至就在阿维尼翁轰炸任务之前还跟着进了简令下达室;她站在讲台旁边傻笑着,身穿粉红与绿色的制服,如同德里德尔将军身边一片肥沃的绿洲。约塞连看着她,疯狂地爱上了她。他的情绪低落,只觉得内心空虚、麻木。他坐在那里,一边垂涎欲滴地凝视着她丰满的红唇和长着酒窝的脸颊,一边听着丹比少校用单调的男低音说教般地描述在阿维尼翁等着他们的密集的高射炮火;想到他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可爱的女人——这个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而现在却如此强烈地爱着的女人——他突然万分绝望地呜咽起来。他凝望着她,满是悲伤、忧虑和渴望地浑身悸动着、痛楚着。她是如此美丽。他敬拜她脚下那块土地。他用黏湿的舌头舔了一下干渴的嘴唇,又痛苦地呻吟起来,这次声音很响,引得他周围坐在几排粗糙木凳上那些穿着深褐色连裤飞行服、系着白色降落伞带的军官用吃惊、搜寻的目光向这边张望。

内特利惊慌地连忙转向他。“怎么啦?”他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约塞连没有听见他说话。他情欲难熬,显得痴痴迷迷的。德里德尔将军的护士稍稍有些丰满,约塞连满脑子都是她闪亮的金发和从未握过的柔软、短小的指头,那领口大开的粉红色衬衫里滚圆、未曾体验过的性感乳房,还有紧致光滑的草绿色华达呢军裤包裹着的肚子和大腿交会处微微凸起的、成熟的三角区域。他贪婪地沉醉于她,从头直到涂色的脚指甲。他决不想失去她。“哎哎哎哎哎哎哎哟。”他又呻吟起来。这次整屋子的人都被他颤抖、拖长的哀号声扰动了。一阵惊愕的不安气氛袭往讲台上的军官们,甚至已经开始给大家对表的丹比少校也一时分了神,差点数错秒而不得不重新开始。内特利跟随约塞连呆呆的目光顺着长长的木结构墙壁看过去,终于看见了德里德尔将军的护士。当他猜到是什么在折磨约塞连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战栗。

“别哼了,好不好?”内特利压低嗓门狠狠警告他。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约塞连第四次呻吟起来,这次声音非常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疯了吗?”内特利拼命嘘他,“你会有麻烦的。”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邓巴从房间另一端应答约塞连。

内特利听出是邓巴的声音。现在局面已失去了控制,他便转过身去,轻轻哼了一声:“哎哟。”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邓巴回应地朝他呻吟。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内特利意识到刚才哼了一声,便恼怒地大声呻吟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邓巴又回应地朝他呻吟。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一个全新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区域传来,内特利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约塞连和邓巴都应答地呻吟,内特利却缩起身子,徒劳地四下张望,想找个藏身的地洞,把约塞连也一起带进去。有几个人强忍住笑。内特利忽然生出一股恶作剧的冲动,只要声音暂歇,他就故意呻吟一声,又一个新的声音起来回应。这种不顺从的行为颇具挑逗的乐趣,于是内特利又呻吟一声,不失时机地挤进声音的间隙。又有一个新的声音响应他。房间里一下子炸开了锅,闹腾得不可收拾。一片怪异的喧嚣在升腾。脚在地上拖曳,人们开始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铅笔、计算器、地图囊、敲得叮当作响的防空钢帽。一些没在呻吟的人此刻公开地咯咯傻笑。若不是德里德尔将军亲自出马平息喧闹,真说不准这场乱哄哄的呻吟造反会闹到什么地步。德里德尔将军决然地走到讲台中央丹比少校的正前方——丹比少校认真、坚忍地低着头,还在专心看表,口里念着“……二十五秒……二十……十五……”——德里德尔将军宽大、通红、专横的脸因为困惑而扭曲,隐隐透出令人生畏的神色。

“到此为止了,弟兄们。”他只是简洁地命令道,眼里闪耀着责难的光,方正的下巴显露出内心的坚决。“我领导一支战斗部队,”他严厉地对他们说。这时屋子里已变得一片肃静,凳子上军官们都像绵羊似的瑟瑟发抖。“只要我还在指挥,这个大队就不准再有人呻吟。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