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莽撞的时刻(第4/11页)

他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他意图要消除我们之间到目前为止的不和,要用他那华丽的口才征服我,而它也确实有效:我觉得随着克里曼自我陶醉的表演越来越花哨,我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变得越来越渺小。梅勒不再能引起争议,连走路都有了困难。艾米不再美丽,连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大脑都办不到。我也不再拥有完整的思维能力和性能力,连大小便都失控了。乔治·普林顿也已不在人世。E.I.洛诺夫再也不能守住他那个大秘密,如果这个秘密确实存在。我们这帮人如今都已成为“往日的幽魂”,而兴奋的理查德·克里曼却相信他的心脏、膝盖、大脑、前列腺、膀胱括约肌,他的一切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他,也只有他,还没有受到身体上的限制。对于一个二十八岁的小青年来说,要相信这一点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当然不算什么啰,尤其是对那些一心向往永恒的人来说。他们不是“往日的幽魂”,他们没有失去健全的身体,没有失去自控能力,不会尴尬地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会体会到发生在老年人身上的器官大造反和生命力的丧失;他们是“明日的栋梁”,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从青春走到迟暮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他的脚边放着一只破旧的公文包,我想洛诺夫的那半部手稿就在里面。也许里面还有艾米在肿瘤的影响下送给他的一些照片。不,要搭救艾米不会是桩轻松的事。无论如何努力地去说服,克里曼都不会轻易地败下阵来;我的劝诱只会使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我琢磨着请一个律师是否会达到目的,或者花一点钱,或者这两种手段都用上——用法律武器威胁他,再用金钱收买他。也许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勒索钱财。也许,我想到,杰米不是为了躲避本·拉登而要离开此地的——也许是为了要躲避他。

她:理查德,我是个有夫之妇。

他:我知道。比利是你嫁的老公,而我是你的相好。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对我说吗?“你的家伙真粗啊。它的根部粗壮结实,头部分外美丽。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家伙。”

她:放弃我吧。你必须放弃我。我们必须结束了。

他:你不想再来了吗?你不想再要那种激情了吗?你再也不想要了吗?

她:我们不会再有这种谈话了。我们不会再像这样对彼此说话了。

他:你现在就想要吗,就现在?

她:不。你闭嘴吧。结束了。如果你再跟我说这种话,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他:我现在就在和你说话呢。我想要你吮一吮我那美丽的龟头。

她:去你妈的。滚出我的公寓去。

他:野蛮的情人能让你来潮,而恭顺的情人不能。

她:我们现在不能再说这种话。我嫁给了比利。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比利是我的老公。你和我结束了。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他:投降吧。

她:不,该投降的是你。走吧。

他:我们之间不该这样的。

她:我们现在必须这样。

他:你爱我,所以你会对我投降的。

她:闭上你的臭嘴。别说了。快别说了。

他:我以为你的口才很好。我们玩游戏时你的口才真的很好。我们玩应召女郎和顾客的游戏时,你会说各式各样的邪恶的俏皮话。我们玩杰米遭到强暴的游戏时,你会发出各式各样的悦耳的声音。可现在你就只会说“闭上你的臭嘴”和“别说了”吗?

她:我告诉你我们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你走吧。

他:我不走。

她:那么我走。

他:你要去哪儿?

她:远方。

他:得了吧,亲爱的。你有全世界最漂亮的阴户。让我们玩点新的花样。再说点邪恶的俏皮话。

她:离开我吧。请你马上离开。比利就要回来了。出去。快离开这里,要不我就报警。

他:我要等到警察看见你戴着那样的胸罩、穿着那样的短裤再走。他们要是看见了,也不肯离开的。你有最漂亮的阴户和最下流的本能。

她: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提到我的阴户吗?不论你怎样对人家解释,他们就是不听你的。

他:这么说让我觉得热火朝天。

她:让我觉得怒火冲天。我现在就离开这所房子。

他:瞧呀,瞧这儿。

她:不要!

(可他没有停止,于是她逃跑了。)

咖啡馆里的人们也许会轻易地误认为克里曼是我的儿子,因为我并没有制止他那自以为是、盛气凌人的滔滔不绝,还因为在关键时刻他都会伸出手来碰碰我——碰我的臂膀,我的手,还有我的肩膀——为了使我信服他说的话。

“那天大伙儿的表现都很出色,”他对我说。“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一位名叫麦克唐奈的记者。他说了诸如‘我努力保持轻松愉快的心境,因为那是让我在这里不会发疯的唯一方式’这样的话。他说了许多故事来让我们了解乔治的为人。他说得热情洋溢,满怀着对他的热爱。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别人的发言都是冷冰冰的。可你从麦克唐奈身上感觉到的是一种强烈的男性的爱。还有敬慕。还有对乔治的为人处世的理解。我想就是他告诉了我们关于乔治和他的T恤衫的故事,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个鸟类专家说的。总之,他们是去亚利桑那找寻某一种鸟类的。他们在向晚时分进入了沙漠地带。他们知道那种鸟就是在黄昏时候出没的。可他们没能发现这种鸟。突然,乔治脱下他的T恤衫,把它高高地抛到天上。一群蝙蝠向它扑了过去,它们围绕着T恤衫直到它掉在了地上。于是乔治又把它往天上抛,一次接着一次,用尽力气把它抛得很高。越来越多的蝙蝠在它周围聚集,乔治大声喊道:‘它们以为它是一只巨蛾呢!’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了《雨王亨德森》(39)的末尾部分,亨德森在拉布拉多(40)或纽芬兰(41)下了飞机,我记不清到底是哪一个了,开始在冰天雪地里跳起舞来,带着他那非洲雨王的无限活力,这样生动的活力你在一万个有财有势的Wasp里只能找到一个。那就是乔治的胜利所在。那就是真正的乔治。一个活力无限的Wasp。我要是能记住更多那个了不起的家伙说的话就好了,因为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可就在那时候,可恶的歌声再次响起。‘哦,赞美我主!赞美我主!’每当我听到‘赞美我主’这句,我都会在心里说,‘他不在这里,大家都知道他不在这里,除了你们。这里是他最不可能来的地方。’在那个演唱组里有各种体形各种尺码的黑人女子。有如柏油桶般的胖女人,有看上去足有一百岁的奇丑无比的光头小女人,还有瘦长、苗条、优雅、漂亮的姑娘,有些姑娘很是害羞,你看见她们的眼神就会明白当她们的主人回来拉上她们去野地里寻欢时她们会感到何等的恐惧。而那些高大的女人有的满怀自信,有的脾气暴躁,还有五六个油头粉面的黑人男子也在那里一路唱着,而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想着的是奴隶制度,祖克曼先生。我以前和黑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那么认真地思考过奴隶制的问题。因为他们的听众都是些白人男女,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一帮吟游歌手。在那个基督会堂里,我依稀看见了最后一点奴隶制的碎片。在他们身后,在环形殿的殿头,有一个金色的十字架,巨大无比,足可以把金刚(42)都钉上去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最恨美国的两件东西就是奴隶制和十字架,尤其是当这两样东西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奴隶主们宣称上帝在圣经中告诉他们他们有权拥有奴隶。可那简直就是扯淡,我讨厌这种混账话。接着,又有人站出来发言了。总共九个人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