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2 因为这是我的血脉 17 心存疑惑

在复活节前,传来了索菲娅和米基的消息。他们在比利时着陆,计划在那里开设一家新的比特巧克力分公司。在纳蒂找到的照片中,我注意到他们的随从包括一名只有一只手的巨汉,看来这个在明天农场被我砍掉一只手臂的人没有在墨西哥流血而死。我的灵魂上还没有烙上谋杀的黑色印记。

复活节正好在周日,纳蒂和我去教堂。就算对于一个遭遇信仰危机的半堕落天主教徒来说,复活节假期也太长了,实在让人无法忽略。黛茜·果戈里已经回家过周末了,因为索菲娅和米基在比利时,杰克斯尚在狱中,我们似乎不怎么需要安保措施。正因为我们坚持到了最后,纳蒂和我才是安全的。爸爸不是曾说过“活下来的人就是赢家”吗?不过,有谁在乎爸爸说的话?

我一直很喜欢复活节的礼拜仪式。我喜欢照明的蜡烛,也喜欢那一天的主题:重新开始。但这一年,我感到自己与周遭事物脱节了。在宣读受洗誓言的时候,这种感觉最为强烈。牧师问会众:“你能心向基督吗?”这个问题够简单。我想,是的,当然会的。接着牧师问道:“你忏悔你的罪孽吗?”这个问题要困难些。我的罪孽清单很长,其中绝大多数是故意为之。例如,我能诚实地说我不后悔砍掉那个男人的手吗?如果我没有这么干,他会杀了西奥和我。尽管如此,我很高兴我还活着。在仪式结束的时候,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相信并依靠他”。我说了这句话,是因为我周围的每个人都这么说,但说真的,我无法说我的确相信并依靠基督。我曾经祷告过,一直很虔诚,但结局怎么样?利奥死了,我的父母死了,奶奶死了,伊莫金也死了。我无法毕业,因为我有犯罪记录。有时候,我的整个生命似乎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为信仰、祷告或者其他东西而烦恼呢?还不如做你想做的事情,在星期六和你想要的人睡觉,周日再睡个懒觉。

那一刻,纳蒂看着我。“我爱你,安妮。”她说道,“我是如此地感谢你。请不要难受了。”

我摇了摇头。“我也爱你。”我告诉她。这是唯一真实的事情。

离开教堂,我们走路回家。虽然一缕暗淡的阳光刺破了天际,但三月下旬的天气还是潮湿而灰暗的。身上的春装太厚了,我解开了它。

“今年夏天我想回天才夏令营去。”纳蒂在我们回家途中宣布。

“很好,你应该去。”

“但是你看起来……”她在脑海中搜寻着想说的词语,“无所适从,安雅。还有暴躁,我很担心留你独自一个人。”

“纳蒂!”对她来说,我是不是已经变成利奥,变成一个她感觉需要她照看的人了?“纳蒂,我有朋友,有自己的兴趣。追寻你的命运去吧,去天才夏令营吧。”

“说到兴趣,你的意思是有仇报仇?”

“不是的!”

“听着,安妮。”纳蒂温柔地说,“利奥死了,幕后凶手走了。温会去上大学,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但是你必须作好他会遇到其他人的准备。斯嘉丽怀着孩子,她甚至可能与盖布尔·阿斯利结婚。你已经解雇了吉卜林先生和格林先生。一切都将改变,你需要准备应对新的环境。”

我聪明的小妹妹当然是对的。但是我该怎么做?我不想终其一生都与法律作对——从自由管教所里进进出出,直到我超过年龄被拒之门外,然后又在里克斯岛或者为十八岁以上的女性惯犯准备的地方来来去去。我不想像杰克斯和爸爸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我同意让胖子来接手家族事业的原因。不过,事实是,我不适合其他任何事情。我对巧克力与犯罪组织略有所知,我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姓氏。这些事情加起来意味着什么?

“所以,”纳蒂继续说道,“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我会——”

“纳蒂,我想让你去!我当然想让你去。”

纳蒂看看我的眼睛,然后点点头。“也许你应该去看看劳博士。”

我摇摇头。

“每次见到她,她都会问起你。”

我又摇摇头,说道:“她就是很友善。”

纳蒂和我乘上电梯到达我们的楼层。我们家的门开着一条缝。

“待在这儿。”我告诉纳蒂。我伸出手,从外套下抽出弯刀。

纳蒂的眼睛越睁越大。“或许我们应该逃跑?”她低声说道。

我不是会逃跑的人。我命令她待在走廊里的消防通道处。“如果你听到我尖叫,我要你尽快下楼梯,跑到温住的地方。到那里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纳蒂点点头。

那一刻,前门敞开了。

一个鬼魂站在那里。

我觉得我失去了理智。

“安妮。”鬼魂说道,然后他用手臂搂住了我。

这是个有血有肉的鬼魂。

“利奥,”我说道,“利奥,利奥。”我无法呼吸,脑袋轰然作响。我抓着他的脸颊和胳膊,又捏又戳,想确保他是真实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喃喃道,“怎么回事?”我看着利奥的浅蓝色眼睛,拽起他波浪般的黑头发。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去闻他的味道。

“我伪造了我的死,这样我就可以回纽约了。”利奥说道。

“你说什么?”这是一件对他来说非同寻常的事情。

“我太想家了,安妮。我很想你和纳蒂,而且我也很无聊。我没法再待在那儿了。请别生气。”

我感觉呼吸困难,快要处于昏厥的边缘。“噢,利奥,你不该这么做的。”虽然这会带来很多无法想象的问题,但我的心仍然充满了力量。“纳蒂!”我喊道,“过来!”纳蒂从消防梯的那个门走了出来。“利奥?”她问道。

然后纳蒂昏过去了。

我和利奥抱着她进了屋子。

西蒙·格林和一名我不认识的日本女孩待在客厅里。

我怒视着西蒙:“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帮我策划了一切。”利奥说道,“当大野友治说你要离开纽约时,我就在秋天联系了西蒙·格林。我不希望纳蒂独自一人。”

那意味着针对利奥的袭击是假的?我知道针对我和纳蒂的袭击是真的,但为什么两起真正的袭击与一起假的袭击恰好撞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西蒙,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利奥还活着?”

西蒙取下了眼镜,用衣服擦拭着:“因为我觉得你不信任我,这和谋杀你和纳蒂未遂的可怕巧合无关。我意识到索菲娅以某种方式察觉到了利奥和我的计划,并且在利用它获利。”

这个日本女孩亲切地对我微笑。虽然她很明显已经是个女人了,但是她的体形和小孩一样大,没有胸部可言,四肢就像小树枝一样。“对不起,”我说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