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 34(第4/4页)

佐埃的信就浸透了一股敦厚的悲悯之情。她无限怀恋地提到当她的长子费尔南举行坚振礼时,她家老爷作的那感人肺腑的祝辞,仿佛只应天上才有的花束,宗教唱诗班的小姑娘们唱的圣歌,最后还有附近一个修道院的修女们摆出的一顿丰盛的宴席。佐埃在信里没有提她无法要求不在那座不敬上帝的城堡里吃饭,更没有要求不去塞西尔的侄女们开的饭店。如果她那时早知道再过两年她就死了,而且她的儿子费尔南才十五岁就发高烧早逝,她会怎么想呢?我估计她会毫无惊诧反抗地接受上帝的意志。她在死前不久,把她名下的那份财产都留给了她的丈夫。无论怎样,她还坚持要向他证明对他的信任。她的最后遗言也许受了玛蒂尔德遗言的启发,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这个圣女浑身上下浸透了她母亲、弗罗兰、英国贵妇们以及教区神甫们对她的教导,在遗言中谦卑地向于贝尔和她的三个孩子道歉,请他们原谅她给他们带来的悲哀,并请求他们忠实于家族的优良精神。于贝尔最后娶了塞西尔,发挥出了这种精神。

一九〇二年一月份,米歇尔和费尔南德在加莱海峡省参加了另外一个圣女的葬礼,米歇尔的妹妹玛丽在一个公园散步时被猎苑的看守意外打死了,他的枪走了火,子弹穿透了她的心脏。有关玛丽的生活和她的死亡,我将来还要再说。在这里我只说明,她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比佐埃坚强,女性的尊严也不像佐埃那样受到伤害。出自天性,出自一种一切生灵都有的热诚,也受到基督教文化的古老法兰西那种严格精神纪律的支持,她完成了向上帝飞升的过程。在整个的葬礼上,米歇尔大概比差不多三年以前给某人举办周年忌日的弥撒时还要痛苦。玛丽比他小十五岁,除了他父亲之外,显然是他唯一又尊重又热爱的人。但是北方的冬天让米歇尔和费尔南德难以忍受,深邃悠远的天空和碧蓝的海浪很快就把他们吸引到意大利的芒通和博尔迪盖雷去了。

他跟续弦太太一起组织的家庭生活花费很大,正像他在事先约略料到的那样。诺埃米老夫人终生紧紧抓住财务不放手,不肯再多加任何的慷慨大度,而米歇尔就跟在贝尔特那个时代一样,犹豫着不敢贸然举债。传统的解决办法就是夏天到乡下去。年老的寡母在她的宅子里闭门幽居,忙着运筹策划或是击溃拆穿客厅里的阴谋诡计,一点也不会妨碍他们。米歇尔不会错过到菲城去的机会,把费尔南德介绍给贝尔特的兄弟姐妹,他跟这些人已有二十年的交情。我曾看到一张他去看赛马的照片,他戴着高筒礼帽,跟戴圆顶礼帽的那家的几位先生并肩在一起,他在一家乡间的小饭店门口稍停片刻,那正是拉力赛或地方赛马拐弯的地方。我不太想那些骑马的人,倒更多地想起几匹已经驯服的骏马,它们的名字我已忘记了。有一张费尔南德在同一个时期拍的,背景是黑山的马厩,她穿着女式的骑装,尽量稳当地骑在一匹美丽的母马背上。马夫阿希尔拉着长长的笼头控制着那马,一面笑着好让夫人放心。

但这样的游玩和骑马练习很快就停止了。即便是在九月温煦的阳光底下,徒步在花园的草坪和松林里转一圈,费尔南德也觉得太累。她就像远洋轮船甲板上的一位女客似的,躺在露台边上的一把长椅上,从那里,越过缓缓起伏的浅绿色的原野眺望着,或是想象着望见远处一抹灰色的海水。大块的云朵从整个的天空飘过,就像画家们在这个时期所作的有关十七世纪的战争图画一般。费尔南德把一方小毯子盖在身上,漫不经心地打开一本书,抚摸一下蜷卧在脚边的小狗特里埃。我的面庞开始显现在时间的屏幕上。


  1. ✑拉丁文,已做必要修改。​
  2. ✑Sarah Bernhart(1844-1923),法国女演员。​
  3. ✑Jan Masaryk(1886-1948),捷克斯洛伐克政治家、外交家,1948年苏共的势力在捷克起决定作用,马萨里克自杀。​
  4. ✑Aristide Bruant(1851-1925),法国通俗歌唱家,常在蒙马特尔的酒吧里歌唱他自己编写的歌曲。他的歌反映了城乡结合地带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
  5. ✑Jehan Rictus(1867-1933),法国诗人,他的作品反映了穷苦人民的痛苦和希望,诗中常用俚俗语言。​
  6. ✑又称英布战争或南非战争。布尔人是居住在南非的荷兰人后裔。当地矿藏丰富。英国于一八九九年发动战争,迫使布尔人屈服,成立了受英国控制的南非联邦。​
  7. ✑非洲东南部沿海一带说班图语的部分居民。​
  8. ✑Alfred Dreyfus(1859-1935),法国海军部的一个军官,出身于阿尔萨斯的犹太人家庭。1894年被人诬告叛国,被捕入狱。法国进步人士左拉等不顾危险,仗义执言,形成进步和反动的大论争,称为德雷福斯事件。直至1898年,德雷福斯才得以平反昭雪。​
  9. ✑Maurice Barrès(1862-1923),法国政治家、作家。​
  10. ✑意大利文,天气恶劣,不能航行。​
  11. ✑Pierre Loti(1850-1923),法国小说家。毕业于航海学校,在海上航行多年,其作品多描写航行中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