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往事随风(第3/9页)

“看起来很漂亮,很适合你。”

“是吧,”她瞅了瞅镜子,“就是我想要的样子——很可爱很活泼。”

“你这是在庆祝吗?”我问她。

“呵呵……”她摆弄起了裙褶,“我是想给小孩买的。”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是试管受孕的。”她转过头和我说道。

“您可以不说的,真的。”

这位女士向后退了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说道:“试管受孕是很痛苦的,我每天要量10次体温,我灌了很多的药水,屁股挨针挨得就像针线包一样。我一共试了5次——都快弄得破产了,但是两星期前,去做第6次的时候,我们想着做完这次就再也不做了,我丈夫承受不起了。”她喘了口气又继续了,“所以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她走出了试衣间,又照了照侧镜,“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的结果,妇科大夫打电话通知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还是没有成功。”

“哦,”我轻声对她说,“太遗憾了。”一开始我就在想,要是她怀孕了她为什么还要买舞会装呢。

“所以今天我请了病假,想办法让自己振作一点儿,”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这条裙子就是我新的开始,它很漂亮,”她转过头兴奋地对我说道,“如果穿上这裙子,还有谁会不感到高兴呢?”她的双眸泛着光,“没有人会不开心的……”这位女士坐在试衣间的椅子上,一脸痛苦。

我走到门前挂上“打烊”的牌子。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抽泣道,“我不该走进来的。我觉得自己很脆弱。”

“我完全能理解你。”我平静地和她说,给她递过去纸巾。

她抬头看了看我:“我都37岁了,”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比我更老的女人都能怀孕,为什么我却不能呢?一个就够了,”她抽泣着,“这要求很过分吗?”

我为她拉上帘子,这样好让她换衣服。

几分钟后,这位女士拿着衣服来到柜台。这会儿,她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眼睛还是红着的。

“你不一定要买下这件衣服。”我对她说。

“可是我想要买下,”她轻轻地说,“这样,一旦我感到难过,我就可以穿上它,或者就像你一样把它挂在墙壁上,这样看着它,我就能够振作起来。”

“那好,我希望它能够帮到你,但是如果你不想要了,你可以再退给我。你自己做决定。”

“我已经决定好了,”她答道,“谢谢。”

“好的……”我无奈地向她笑了笑,“祝您一切顺利。”说完我就把那裙子放进袋子里包了起来。

安妮试镜回到店里已经11点了。“导演简直太蠢了,”她喊道,“他让我转身——好像我是块肉饼一样!”

这让我想起了可怕的基思,他就让他的女朋友转过身。“我希望你没那样做。”

“我当然没有——我直接走人了!我希望将他绳之以法,”她脱下了夹克,“能回到你店里真好。”

安妮的试镜没有成功,我反倒感到开心,我和她说了那位买裙子的女士。

“真是个可怜的人,”她嘀咕道,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了,“你想要孩子吗?”她边涂唇膏边和我说道。

“不想要,”我答道,“我对小孩不感兴趣。”除了我父亲的孩子,这样想有点儿自我挖苦。

“那你有男朋友吗?”安妮拉上了她的包,问道,“虽然这和我是没什么关系。”

“我单身——没有什么特别的约会,”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将要和迈尔斯共进晚餐的事,“现在工作对我来说最重要。你呢?”

“我和蒂姆交往有几个月了,”安妮回答道,“他是个画家,住在布赖顿。我现在比较关心我的事业,没法安顿下来,而且我也才32岁——还有时间。”她耸了耸肩,“你也不急。”

我看了看表:“不,我来不及了——我还要去贝尔夫人那儿取衣服呢。”我让安妮替我看店,我自己则走回家取了两个行李箱,然后便开车去了帕拉冈。

贝尔夫人的样子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又憔悴了些。我走进门,她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将她那长着斑的枯槁的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去拿你要的衣服吧——你可以留下来喝杯咖啡,怎么样?”

“谢谢,我很荣幸。”

我带着箱子走进了卧室,把包、鞋和手套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里,然后打开了衣柜,拿出我要的衣服。取衣服的时候,我又注意到了那件蓝色小外套,我想它身上藏着的又是怎样一段历史呢。

我听见贝尔夫人向我走来。“菲比,怎么样了?”她走动的时候,身上那条红绿色格子短裙上的腰带也跟着摆动了起来,裙子则稍稍有些松垮。

“就快好了。”我回答道。我把两顶帽子装入贝尔夫人给的帽箱里,然后折好Ossie Clark的迷嬉装,将它放入第二个箱子里。

“还有这些毛衣……”当我扣上箱扣的时候,贝尔夫人这样叫道,“我想把它们都捐给慈善商店,趁我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我想解决掉它们中的大部分。我想让我的女佣保拉帮我,但是她现在不在。菲比,你能帮我吗?”

“当然,”我将衣服放进了一个大的行李袋里,“我知道有一个叫‘牛津饥荒救济会’的组织,我们可以把这些衣服送到那儿去。”

“好呀,”贝尔夫人说,“太感谢你了。你现在先歇会儿,我去煮咖啡。”

客厅里,煤气取暖炉开着小火,太阳透过方形玻璃照进弓形窗里,形成一道道影子,就像是鸟笼。

贝尔夫人托着盘子,用她那微颤的手从银色壶里倒了两杯咖啡。我们边喝边聊,她问起了我的古董衣店,问我当初怎么想着开古董衣店的。我和她说了一些我的经历和背景。我从她那里得知她在多塞特有个已婚的侄子,时不时会来看望她,还有一个在里昂的侄女,但是她就不像她侄子那样会来看望她了。

“不过这也不怪她,她也不容易,要照看两个孩子,她有时会给我打电话。她可是我最亲的人——是我死去的弟弟马塞尔的女儿。”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响起了12点半的钟声。

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我该走了,十分感谢您的咖啡,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她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菲比,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我希望我们能一直保持联系,”她又补充道,“不过你肯定也很忙,又怎么会有时间来联系我呢……”

“我很乐意与您保持联系,”我打断说,“但是现在我得先回店里——再说我也不想让您太累。”

“我一点儿也不累,”贝尔夫人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充满了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