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离奇的通灵师(第4/7页)

“我的父母当时正在听无线广播的一个音乐节目,所以就没有听见我溜进了屋子上了楼梯。我感到非常口渴,喝了很多水,然后就上床睡觉了。在我的椅子上是那件蓝色的外套,它在月光的映照下如此清晰……”贝尔夫人拿起外套,抱在怀里。“第二天早上我一醒来——但不是在我计划的黎明时分醒来,而是晚了两个小时。我为自己没有完成对莫妮可的承诺而深感愧疚。但是我安慰自己,我一会儿就能到谷仓了,给她带去那件可爱的外套——我提醒自己,这是一次很大的付出。这样莫妮可就能在晚上睡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或许让·吕克也能够帮到她。”这时,贝尔夫人冷冷地笑了。

“我为昨晚没去看她感到非常内疚,所以就往篮子里装了好多能够瞒过妈妈的食物,然后朝着谷仓奔去。当我到的时候,我径直走了进去。‘莫妮可。’我脱下外套,低声地喊道。但是没人应答。然后我看到她的毛毯被丢在一边。我又喊了她的名字,但还是没有回应——只有屋檐下雨燕飞过的声音。这时,我的胃开始难受起来。我走向了谷仓后面,看了干草堆后面,还察看了莫妮可之前睡觉的那块地方,在那里我看到莫妮可的项链珠子散落在稻草里。”

贝尔夫人抓住了一只衣袖。“我想不出莫妮可能去什么地方。我走到了小溪边,但她没在那里。我一直盼着莫妮可能突然回来,这样我就可以给她那件外套了——她需要这件外套。”贝尔夫人情不自禁地将外套递给了我,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又将外套放回到膝盖上。“我在那里等了大约两个小时,然后我觉得到了午餐时间,父母一定会在想我在哪里,所以我就离开了。当我到家时,父母看到我失落的样子就问我怎么了。我撒了个谎,说是因为那个我喜欢的男孩——让·吕克·奥马热——我觉得他不喜欢我。”“让·吕克·奥马热!”爸爸喊道,“勒·奥马热的儿子吗?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别再浪费你的时间了,我的女儿——还有比他好得多的男人呢!”

“嗯……”贝尔夫人的眼睛中闪着愤怒的光。“我想过去扇我父亲一巴掌,因为他的话是如此令人讨厌。他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让·吕克已经同意帮助莫妮可了。接着,我在想他有没有帮莫妮可。或许,这就是她不在谷仓的原因吧,也许现在让·吕克正带着她去见她的父母和兄弟。我非常确信让·吕克会尽可能地帮助莫妮可。我满怀着希望跑到了让·吕克家,但是他妈妈说他去了马赛,第二天下午才会回来。”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谷仓,但是莫妮可还是没在那里。尽管天气越来越冷,我还是不能允许自己穿上外套,因为现在我已经将它视为莫妮可的衣物了。当我回到家中,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的床下面是一块松动的地板,下面珍藏着我的小秘密。我决定把外套藏在那里,直到我将它交给莫妮可。但首先我得用报纸将它包好。所以我就找了份爸爸经常看的《普罗旺斯报》。但当我在撕报纸时,一篇文章吸引了我的目光。内容是有关4月19日和20日在阿维尼翁的卡庞特拉地区、奥朗日地区和尼姆地区‘成功逮捕外籍人士及其他无国籍人士’的报道。文章继续写道,这次围剿的‘成功’得力于在犹太人的配给券上盖上印的政策。”贝尔夫人看着我。“现在我知道莫妮可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文章中提到了开往北方的列车,‘装载了外国犹太人和其他外籍人士’。把外套藏好之后,我走下了楼,头晕晕的。”

“第二天下午我又跑到了让·吕克的家,我砰砰地敲门。令我欣慰的是,让·吕克打开了门。我的心怦怦乱跳,小声问他,他有没有帮助莫妮可。让·吕克大笑起来,说他已经‘帮助了她,没有事了’。但是我却感到有些恶心,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回答,然后我告诉他莫妮可需要人照看。让·吕克回答说她会被好好地照看的——与其他的‘她的同类人’。我要求知道莫妮可在哪里,他回答说他帮他爸爸将莫妮可护送到了马赛的圣皮埃尔监狱,莫妮可将会被从那里尽快送上一列前往德朗西的火车。我知道德朗西是什么地方——一处在巴黎郊区的集中营。而我不知道的是,”贝尔夫人补充道,“犹太人从那里被送往更东边的地方——奥斯维辛、布痕瓦尔德或达豪。”贝尔夫人的眼睛闪闪发光。“然后,当让·吕克关上大门的时候,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变击倒了。”

“我倒在墙上,小声地问自己:‘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试图帮助我的朋友,却因为自己的幼稚愚蠢而暴露了她的藏身之处,而且还被送到了……”贝尔夫人的嘴唇在发抖,之后我就看到两滴泪珠滴到了外套上,打湿了那一片面料。“我听到远处火车的呼啸声,想到莫妮可也许就在那列火车上——我真想沿着轨道跑过去将那辆车拦下来……”她接过了我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在战争结束后,我们都知道了犹太人所经受的残酷命运,我就……”贝尔夫人哽咽住了,“悲痛欲绝……每一天,我不停地想象着我的朋友所遭受的磨难,莫妮可·黎塞留——出生时名叫莫妮卡·里克特——一定备受折磨。我陷于那种心理折磨无法自拔,我知道莫妮可一定已经去世了,在只有上帝才知晓的那种地狱般的地方,遭受着地狱般的惊恐——这全是因为我。”贝尔夫人又砰砰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从未原谅自己,永远也不会。”我的喉咙在隐隐作痛——为贝尔夫人,同样也为自己。“至于这件外套……”她捏紧了纸巾,“我一直藏在地板下面,即使我母亲非常生气,让我把它找出来。可我不在乎 ——因为它是莫妮可的。我是多么渴望能将这件外套交给她。”她用手指触摸着其中一个纽扣。“我也渴望能把这个交给莫妮可——”她将手伸进了最近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项链。那红棕色的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贝尔夫人将珠子缠在手指上,轻轻地触碰着脸颊。“我幻想着有一天能把这件外套和这条项链一起交给莫妮可,你能相信吗……”她看着我。“我还在这么幻想着,”她忧郁地笑了笑,“你或许觉得这很奇怪,菲比。”

我摇了摇头:“不。”

“但是我将这件外套一直藏在那里,直到1948年。正如我之前所告诉你的,那一年我离开了阿维尼翁,来到伦敦开始了新生活——远离了那些惨事发生之处。我不会在街上碰到让·吕克或他的父亲,也不会路过莫妮可一家曾经住过的房子。我受不了再看到那个房子,因为我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我确实也再没看到过它。”贝尔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在我搬到伦敦的时候,我也将这件外套带了过来,我仍然希望某一天能有机会兑现我的承诺——这确实是有些疯狂的,因为我早已经知道莫妮可最后被人见到是在1943年8月5日,也就是她到达奥斯维辛的那一天。”贝尔夫人眨了眨眼睛。“尽管如此,这么多年来我依然保存着这件外套。它是我的……我的……”她看了看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