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戒指与故人(第4/8页)

“您就是这时加入了女子管弦乐队?”

“他们把它称为女子管弦乐队,但是我们都还只是小女孩儿——大多数还是十几岁。阿尔玛·罗斯到存放我们进营时丢下的财物的巨大仓库,这些财物被送去德国前都堆放在那里,我们称它为‘加拿大’,因为里面都是财宝。她从那里给我找来了一把小提琴。”

“莫妮可呢?”我现在问道。

“话说我就是这样遇到了莫妮可——因为当劳工们早晨出营和晚上回来的时候,乐队需要在门口演奏,运输车来的时候我们也会在门口演奏。听到肖邦和舒曼的音乐,这些劳累而迷惑的人们就不会想到他们正处于地狱的入口。1943年8月初的一天,我正在门口演奏,这时一辆火车到达了,在新来的人群中我看见了莫妮可。”

“你什么感受?”

“兴奋——然后是恐惧,她没有通过挑选程序。但是谢天谢地,她被送去了右边——生的一边。几天以后,我又看见了她。就像其他人一样,她被剃了光头,瘦得厉害。她没有穿大多数囚犯要穿的蓝白条衣服,而是穿着一件长长的金色晚礼服,这肯定是从‘加拿大’仓库里拿出来的,脚上穿着一双对她来说明显大很多的男士鞋。也许已经没有囚服提供给她了,或者只是为了‘取乐’。她就穿着这条漂亮的丝绸长裙,为道路建设拖运石头。在乐队回营区的路上正经过她身边时,莫妮可突然抬起头看到了我。”

“你能和她说话吗?”

“不能,但是我设法传了信息给她,3天后我们在她的营区旁见面了。那个时候她已经穿上了女囚犯应该穿的蓝白条裙子,扎上了头巾,蹬着木屐。乐队成员能比其他囚犯得到更多的食物,所以我给了她一片面包,她藏在了衣服下面。我们走了一会儿。她问我是否看见了她的父母和兄弟——但是我没有看见。她问起我的家人,我告诉她,父亲在到这儿三个月后已经死于斑疹伤寒,母亲和莉莉安被送去了拉文斯布吕克的一个军需厂工作。直到二战结束后我才再次见到她们。所以当时看到莫妮可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但同时我也非常为她担心,因为她的生活比我的艰苦得多。她做的工作太繁重了,食物又是如此的稀少和糟糕。每个人都知道变得虚弱而不能工作的囚犯是什么下场。”我听到米利亚姆的声音哽咽了,然后她吸了一口气。“因此……我开始为莫妮可省下食物。有时是一根胡萝卜,有时是一些蜂蜜。记得有一次我给她拿了一个小土豆,她看到的时候是如此开心,禁不住哭了出来。每次有新囚犯到达的时候,如果有可能,莫妮可总是会去门口,因为她知道我会在那里演奏,离朋友近点儿能够给她带来安慰。”

我听到米利亚姆哽咽了。“接下来……我记得是1944年的2月,我看到莫妮可站在那里——我们刚刚结束演奏——一个高级女警卫,那个……畜生,我们称她为‘野兽’。”米利亚姆停住了。“她走到莫妮可面前,抓住她的胳膊,质问她在那儿干什么,这么懒散,她要求莫妮可和她一起走——马上就走!莫妮可开始哭起来。透过乐声,我看到她在看我,好像我能帮上她,”米利亚姆的声音又哽住了。“但是我必须开始演奏了。当莫妮可被拖走的时候,我们正在演奏施特劳斯的《闲聊波尔卡》——如此生动迷人的一首曲子——自此我再也不能演奏或听这首曲子……”

当米利亚姆继续讲述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掌。我丢了一枚戒指,但是和我现在听到的故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米利亚姆的声音又哽咽了,我听到压抑的啜泣声;接着她把她的故事讲完,我们互相告别。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邻家宴会的声音穿过墙壁飘了进来,他们在大声谈笑,互相致谢。

“这件事过后,迈尔斯联系你了吗?”接下来的一个周日的下午,贝尔夫人问我道。我刚刚告诉了她在坎伯韦尔发生的事情。

“没有,”我回答道,“我也不指望,除非是他找到了我的戒指。”

“可怜的男人,”贝尔夫人喃喃道,摸了摸她总是放在膝盖上的浅绿色马海毛围巾,“这明显让他想起了在他女儿学校发生的事。”她看着我。“你觉得有和解的可能吗?”

我摇了摇头:“他都要气疯了。也许和一个人待久了,你能够忍受这种奇怪的剧烈的争吵。但是我刚认识迈尔斯3个月,加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错的。”

“也许罗克珊拿走戒指,只是为了要引起你和迈尔斯之间的争吵。”

“我想过这种可能性,这下她可以把这当做‘额外奖励’了。我以为她拿走戒指,只是因为她习惯索取。”

“但是你应该把它拿回来……”

我摊开手:“我能做什么呢?我没有证据证明罗克珊拿走了戒指。即使我有,这还是会……太可怕了。我面对不了。”

“但是迈尔斯不能就这么算了,”贝尔夫人说道,“他应该找找那枚戒指。”

“我认为他不会——要是他这么做了,也许他已经找到了。这会破坏他对罗克珊的信任。”

贝尔夫人摇着头:“这是一枚你需要吞下的苦果,菲比。”

“是的。我正试着去放手。而且,我也明白了,比起一枚戒指,世界上还有更多珍贵的东西也是会失去的,不管它是多么珍贵。”

“你怎么会这么说?菲比……”贝尔夫人看着我。“你的眼里有泪水。”她握住我的手。“为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我很好……”现在告诉贝尔夫人我知道的事是不理智的。我站了起来。“不过我现在得走了。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没什么了。”

她看了看钟。“麦克米伦的护士一会儿就会来了。”她双手捧住我的手。“我希望你很快就能再过来看我,菲比。我喜欢见到你。”

我弯下腰吻了她:“我会的。”

星期一安妮带了份《卫报》来店里,给我看媒体版的一个简短通告,《黑与绿》以15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镜报》集团。“你觉得这对他们是好消息吗?”我问。

“不论《黑与绿》的老板是谁,这都是一个好消息,”安妮回答道,“因为他赚钱了。但是对报社的员工来说,未必是个好消息,新的管理层也许会解雇原来的员工。”

我想问问丹这件事情——也许我应该去下次的放映会。安妮边脱掉外套边问:“圣诞节店里要怎么装饰?毕竟这是第一次过圣诞。”

我茫然地看着她。最近心烦意乱,竟然忘了这件事。“我们确实需要布置一些东西——但是必须是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