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要结婚了!”一踏进门朱丽叶就朝我尖叫,“罗恩要结婚了!”

“现在?”我问。

“劳动节!他和哈莉特要结婚了!他和哈莉特要结婚了!”她把这句话当作跳绳歌—样唱起来,带着鼻音,和着节拍。“我要做小姑了!”

“嘿,”布兰达说,“我也要做小姑了。”

“我听说了。什么时候定的?”

“今天下午他通知我们的。昨晚他们在长途电话上交谈了四十分钟。她下星期飞到这里。婚事将要大办特办。我父母里里外外忙个不停。他们得在一两天内把一切都安排好。我父亲还要介绍罗恩进公司——从每周挣二百元开始,然后再逐渐提升,一直到十月份。”

“我原来以为他要做体育教师呢。”

“他曾有过这种打算。但现在他有负担了……”

进午餐时,罗恩进一步发表了他对责任和未来的见解。

“我们要生个男孩,”他的母亲听得乐不可支,“在他满六个月后,我就要在他面前放一个篮球、一个橄榄球和一个棒球,他伸手拿了其中一个,我们就全力以赴地训练他打那种球。”

“假如他什么球也不拿呢?”布兰达问。

“别说傻话,小姑娘。”帕丁金太太说。

“我要当小姑了。”朱丽叶唱着,她对布兰达伸伸舌头。

“哈莉特什么时候来?”帕丁金先生从满嘴的土豆中挤出一句话来。

“从昨天算起一星期之后。”

“她能睡在我的屋里吗?”朱丽叶叫起来,“她可以不?”

“不,她睡在客房里——”帕丁金太太说,但是她忽然记起了我,就用那双紫色眼睛狠狠瞅了我一下,说:“当然可以喽。”

哎,这顿饭我的吃相真像只鸟。午餐后,我的行李由我自己带到客房里去了。客房就在罗恩卧室的对面,和布兰达的房间隔着客厅相望。布兰达给我带路。

“让我看看你的床吧,布兰恩。”

“等会儿。”她说。

“我们在这儿亲热行吗?”

“我看可以,”她说,“罗恩睡得死死的。”

“我可以在你房里过夜吗?”

“我不知道。”

“我可以早点起身回到这里。我们可以上闹钟。”

“这要把大家都惊醒的。”

“我一定记住早些醒来,我做得到。”

“我们俩最好不要在这儿待太久,”她说,“我妈会发作的。她对你住这儿很敏感。”

“我也有点不安。我几乎不了解他们。你以为我真的能在这儿住上整整一星期吗?”

“一个星期?哈莉特一到这儿,一切就乱了套,你或许可以待上两个月呢!”

“是这样吗?”

“是的。”

“你希望我住那么久吗?”

“是的,”说完她便下楼去,让她母亲安心。

我解开包,把衣服塞进抽屉里。抽屉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装衣服的袋子和一本中学毕业纪念册。就在我解开包的时候,罗恩踏着沉重的步伐上楼来了。

“嗨!”他朝我房间叫着。

“恭喜你。”我回了一声。我竟然忘了任何的寒暄都会促使罗恩跑来和我握手。他不再忙乎自己房间里的事,走进我的屋来。

“谢谢,”他使劲摇了摇我的手,“谢谢。”

然后他在我的床上坐下,看着我把包裹清理完毕。我只有一件布鲁克斯兄弟牌高级衬衣,于是就让它在床边多搁了一会儿,而把低档的箭牌衬衣统统塞进了抽屉。罗恩坐在那里搓着他的双臂微笑。不久,这寂静使我深深不安起来。

“嗯,”我说,“是那么回事。”

他表示赞同,但赞同什么我也不清楚。

“有何感觉?”在一段更长的沉默之后我又问。

“太好了。弗拉里从篮板底下直接进球。”

“哦,很好。”我说,“你对结婚究竟有何感受?”

“啊,挺好,我想。”

我斜倚着梳妆台,数地毯上的针脚。

罗恩终于开口了。“你懂得音乐吗?”他问。

“懂一点。”

“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听听我的留声机。”

“谢谢,罗恩,我不知道你对音乐感兴趣。”

“是有兴趣。我收集了所有安德·科斯特莱尼兹灌制的唱片。你喜欢曼托瓦尼吗?他的唱片我也全有。我非常喜欢准古典音乐。你若喜欢可以听我的哥伦布唱片……”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下不讲了。最后他握了握我的手走了。

我听到楼下朱丽叶在唱:“我要做阿姨——姨——姨了。”帕丁金太太对她说:“不,宝贝儿,你要做小姑了。唱那个吧,心肝。”但朱丽叶仍在唱,“我要做阿姨——姨——姨了。”后来,我听到布兰达加入了她的歌声,唱着;“我们要当阿姨——姨——姨了。”随后,朱丽叶也这样唱起来。最后,帕丁金太太对帕丁金先生喊道:“你可不可以让她别再怂恿她……”这二重唱于是戛然而止。

而后我又听到帕丁金太太的声音,但我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布兰达在回答她。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我把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我还要对付满屋子的客人?”这是帕丁金太太的声音。“我征求过你的意见,妈妈。”“你问过你父亲。而你应该首先问我。他不明白这要增添我多少额外的工作……”“我的上帝,妈妈,你以为我们没有卡乐塔和琼妮在帮忙吗?”“卡乐塔和琼妮不能把什么活都包下来。这里不是救世军!”“这话算什么意思?”“小姑娘,说话要有分寸。这种语气只能用在大学的同学之间。”“哎呀,别说了,妈妈!”“你不要对我扯高嗓门。什么时候你动过手,帮过忙呢?”“我不是奴隶……我是女儿。”“你该懂得做一整天家务是啥味道了。”“为什么?”布兰达说。“为什么?因为你懒惰。”帕丁金太太回答,“你以为这世界会白供你吃喝?”“谁说过那话啦?”“你应当学会自己挣钱买衣服了。”“为什么,天哪,妈妈,爸爸光凭股息就可以过日子,你还抱怨什么?”“你什么时候洗过碟子?”“耶稣基督!”布兰达发火了,“碟子是卡乐塔洗的!”“不要在我面前基督长基督短地叫个不停!”“噢,妈妈!”布兰达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对了,”帕丁金太太说,“当着你伴儿的面去哭吧……”“我的伴儿……”布兰达抽泣着,“你为什么不朝着他大叫大嚷呀……为什么大家都对我这样尖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