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失乐园(第2/14页)

“他没有做过约翰逊对越南人做的那些事。”

“越南人并没有被投入集中营。”

“越南就是一个大—大—大集中营!那些‘美国男孩’不成问题,就像人们常说的,‘及时把纳粹党徒撤出奥斯威辛[2],好过圣—圣—圣诞节。”

“我得和这家伙讲政治,亲爱的。我不能在信上称他为杀人犯,又指望他听我的。塞莫尔,明白吗?”

“我认为没有作用。”瑞典佬说。

“梅丽,我们的感受和你一样。”她爷爷告诉她。“你明白吗?相信我,我知道读报纸后就开始发疯是咋回事。考哥林神甫[3],那个狗杂种。英雄查尔斯·林德伯格[4]——亲纳粹,亲希特勒,这个国家所谓的民族英雄。杰拉尔德·L.K.史密斯先生。伟大的比尔博参议员。当然我们在这个国家里有狗杂种——土生土长的,很多这样的家伙,谁也不否认。兰金先生[5]、迪尔斯[6]先生和他的委员会。来自新泽西的J.帕内尔·托马斯先生。孤立主义者、顽固分子、愚昧无知的法西斯分子,他们就在美国国会。J.帕内尔·托马斯之流的江湖骗子,最终关进监狱的骗子们,他们的工资却来自美国的纳税人。讨厌的人们,最坏的一帮。还有麦卡南先生、詹纳先生、芒德特先生、威斯康辛来的戈培尔先生、尊敬的麦卡锡先生[7],都该在地狱烧死。他的伙伴科恩[8],丢人现眼。一个犹太人,一种耻辱!这里和每个国家一样,总有一些狗杂种,他们被外面那些有投票权的天才选进政府。报纸又是怎么回事?赫斯特先生[9]、麦考密克女士[10]和韦斯特布鲁克·派格勒先生[11],他们是真正的法西斯分子和反动派走狗。我恨死他们。问问你父亲。塞莫尔,我没有——恨过他们吗?”

“您恨过。”

“亲爱的,我们生活在民主制度下。感谢上帝。你不必到处乱跑、仇恨你的家人。你可以写信,你可以投票,你可以站在肥皂箱上发表演讲。上帝啊,你可以做你父亲做过的事——参加陆战队。”

“啊,爷爷——陆战队员亲—亲—亲——”

“那么,让它见鬼去吧,梅丽,参加另一方。”他说,一时失去控制。“那怎么样?你可以参加他们的陆战队,如果你想的话。有人做过,真的,看看历史。假如你想,等你长大了,你可以到那边为另一方打仗。我不主张你那样做,人们不喜欢。我想你很聪明,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叛徒’这个名字不好听。但是有人那样做过,那是一种观点。看看本尼狄克·阿诺德[12],看看他,他就干过。就我所知,他到了另一方,从学校去的。我想,我就敬重他。他有勇气,为自己相信的东西起来抗争。他为自己的信仰去冒生命危险。但是,梅丽,据我看来,他碰巧走错了路。他在革命战争中到了另一边。我认为他错到底了。现在你怎么也不会错,只会对。这个家庭百分之百反对该死的越南战争。你用不着反叛自己的家庭,因为你的家庭并没有人不同意你的意见。你不是这附近反对战争的唯一的人。我们都反对。鲍比·肯尼迪也反对——”

“现在。”梅丽厌恶地说。

“好吧,就说现在。现在比过去好,不是吗?现实一点,梅丽——不这样的话,毫无益处。鲍比·肯尼迪反对战争,尤金·麦卡锡参议员反对战争,杰威兹参议员反对战争,他还是共和党人。弗兰克·丘奇参议员反对战争,怀纳·莫尔斯参议员反对战争。他真不错,我佩服这人。我写信告诉他了,还有幸得到他签名的回复。富布赖特[13]参议员当然也反对战争,大家认为是他提出了东京湾决议——”

“富—富—富——”

“没有谁说——”

“爸爸,”瑞典佬说,“让梅丽讲完。”

“对不起,乖乖,”娄·利沃夫说,“讲吧。”

“富—富—富布赖特是种族主义者。”

“是吗?你说些什么?来自阿肯色州的威廉·富布赖特参议员?谈谈这些吧。我猜你就是这样弄错的,我的朋友。”她诽谤了他的一名英雄,这人曾起来反对乔·麦卡锡。听见她这样讲富布赖特,他费了最大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对她破口大骂。“现在也让我把要讲的讲完。我说的什么?讲到哪里了?塞莫尔,我到底讲到哪里了?”

“您讲到,”瑞典佬说,不偏不倚地在两个强人之间扮演调解人,这比做任意一方的对手要好些,“你们都反对战争,想阻止它。你们没有理由争论这个问题——我相信这就是您的观点。梅丽觉得给总统写信远远不够。她认为毫无用处。您认为,不管是否有用,这是您能做的,您打算这样做,至少继续让人们注意您。”

“确实如此!”老头叫道,“喂,注意我在此对他说的话。‘我是个终身不渝的民主党人。’梅丽,听到了吧——‘我是个终身不渝的民主党人——’”

可是他对总统讲的任何东西都未能结束战争,他对梅丽说的任何话也未能在萌芽状态掐掉那场大灾难。家里只有他早就看出它的来临。“我看到它正在靠近,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到了,我了解它,我感觉到它,我和它搏斗。她已失去控制,出了某种差错,我能闻到它的气味。听我讲,‘必须为那孩子想点办法,那孩子有问题了。’然而大家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我说,‘爸,别紧张。’我劝道,‘爸,别太夸张,那只是一阵子的事。娄,别管她,不要和她争论。’‘不,我决不会把她扔在一旁。我决不会放任自流,失掉一个孙女。那孩子有些神志不清。’你这样望着我,好像我疯了。你们都这样认为。只有我没疯,我是对的,我完完全全正确!”

他回到家时,没有谁给他留言。他一直祈祷有玛丽·斯托尔兹的消息。

“没什么事?”他对多恩说,她正在厨房里用园子里摘来的蔬菜做色拉。

“没有。”

他为自己和父亲倒上饮料,拿着杯子来到后面走廊,电视还在放。

“你们要做牛排,亲爱的?”母亲问他。

“牛排、玉米、色拉,还有梅丽的大牛排加番茄。”他本来指多恩的番茄,可是说出来后并不纠正。

“没有谁像你们这样做牛排。”等他这些话带来的震惊消失后,她才说道。

“好的,妈。”

“我的大孩子。谁还会想要个更好的儿子?”她说,当他拥抱她时,她在这一周里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我想起了那些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