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源自他裤裆的怪物?(第4/10页)

人在做爱时发出的声音与很多声音相似,但又不同于任何一种声音。你只要听见了就会知道,也知道自己不会听错。这种声音不同于水从浴缸排水口流出时的汩汩声,也不同于公狗母狗夜晚互相追逐时发出的声音。它很接近猫在发情期对着月光的嘶叫,但还是不完全一样。它也不同于搬运钢琴的男人发出的喘息声。也许正如人们所说,世界上不存在两种相同的声音,但就像萨克斯管,只要你听见了就不会弄错。

吉安尼爬上西娃娜住处楼梯时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暗笑了几声。令人愉快的声音,他心想,西娃娜楼下的邻居是对激情四射的夫妻。他一边爬楼梯一边吃吃地笑出声儿来。在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往楼上搬运的过程中,笑声使得双腿轻快了许多。

新出炉的玫瑰还散发着一丁点儿香味。来这里的途中,他绕道去了趟“阿马莱托”,在那里逗留的时间超过了他的预期,现在稍微晚了点儿。他喝得或许也多了点儿,不过阿马莱托酒只会让你呼出的气息更加香醇。他的嘴唇和口腔里黏乎乎的。开始爬楼前,他在正在交媾的邻居门前稍作休息。他的耳朵在捣鬼,声音停止了,或许那个声音根本就不存在?或许这种肉欲的合唱是他耳朵制造出来的,用以抚慰他的性饥渴?再爬一层就到了。她会让他进门吗?他希望如此,不管怎么说,他带来了作为礼物的花朵。

他上到二楼,这是这栋小楼的顶层。他停下来,把衬衫塞进裤腰里,想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一点儿,在完成这个有难度的动作时,他不得不把新烤好的玫瑰夹在两腿之间。就在他准备敲门的那一刹那,某个东西制止了他。

人在做爱时发出的声音与很多声音相似,但又不同于任何一种声音。它不同于压缩空气冲出气囊的声音——也许很像?不管相同还是不相同,可能相同还是可能不同,吉安尼听到的声音没有欺骗他的耳朵。

他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愣在那里。他坐在楼梯的顶层。他要把门踢开,他要把玫瑰丢在她看得见的地方,他要大声羞辱她……

当然,这样的事情他最终一桩也没有做。他静静地哭了一小会儿,然后像收拾一副残牌一样把自己归拢了,捡起玫瑰,慢慢下了楼。人在做爱并享受一个美好、精心制作的高潮时发出的声音跟随着他出了门,一直来到大街上。随后声音消失了。嗯,他心想,玫瑰花放在店铺橱窗里一定很漂亮。

回家的路上,吉安尼努力想把听到的那个声音抛在脑后,可越不想去想他们,越是不停地想到他们。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他怒火中烧,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受藐视后的羞辱。大脑在偷听他们狂热的交媾。就是否认识那个人而言,他在想象哪种情况更糟糕。尽管他试图说服自己是他的耳朵在捣鬼,但他确定西娃娜的房间里当时有两个人。他通过自己的“天耳”听到了床架猛烈撞击墙壁的声音,床架也在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头盖骨。

吉安尼睡不着觉。他给西娃娜起了个新名字——“稀巴烂”。这么做也没让他感觉好到哪里,不过还是有点儿帮助。他琢磨着怎样利用店铺的橱窗。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也许他可以去向阿马莱托咨询一下。有个做酒保的朋友很危险。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和他打个招呼也必须喝上一杯。好吧,也不是非喝不可。难道他是个酒鬼?他只在社交场合才喝一点儿酒,只不过他最好的朋友碰巧是个开酒吧的。他知道橱窗肯定与某个东西有关联,但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对,他要去找阿马莱托谈谈。借助一杯酒,他俩总能想出个办法来的。

第二天,阿马莱托的一句话就让一切水落石出了。在弄清了那个在他脑子里操他所爱的人并让他睡不着觉的家伙的身份后,吉安尼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再次见到斯泰法诺·科斯塔先生的时候,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可以想象一种傲慢的沉默和让对方羞愧的眼神,激发他的负罪感。嫉妒像一排巨浪盖过他,他居然从中感受到了某种享受。

稀巴烂。婊子。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他把橱窗打扫干净,把玫瑰陈列在里面。除了稍微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样子,玫瑰看上去还是蛮优雅的。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他对这样的效果颇为满意。

吉安尼的第二次光临

吉安尼决定去逛窑子。在此之前他只去过一次,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即便只是跨过那道门槛,也需要一点儿虚假的勇气。他曾和一个攒钱旅游的姑娘喝过一次茶。他们之间的谈话涉及烤面包和卖淫,面粉和皮肉。姑娘承认自己搞不懂男人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她理解不了他们的这种嗜好。他也解释不清。

尽管如此,他们之间还是达成了某种理解,他付了钱,脱光衣服和她待了一个小时。她对他温柔之至,对此他颇为满意。她吻了他的嘴唇,他曾听说妓女从来不这么做。她用拇指摩擦他的前额,他“天眼”所在的位置,这让他格外感动。

她说她叫艾咪,对此他很怀疑。这是她的真名吗?或许这只是她上班时扮演的一个角色?肯定是这样,他心里想。尽管如此,他还是幻想着能在她下班后和她再见上一面。他同时也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幻想而已。

那是他的成人礼,是一个男人要做的事情。在跨越那道门槛之前,他的男人气概都是暂时的和未经证实的。这是一种与圣饼和红酒不同的证实。是吗?

但是这个二次光临有点诡异。第一次来这里时他是无辜的,全凭一股青春期的骚动。这种骚动不见了。现在这里更繁忙了。女人们在房间里工作,等候的男人在看一个女人对着一面墙说话。女人告诉墙,她五岁时就成了孤儿,她在想这是否与自己现在靠和陌生人睡觉为生有关。她转身面对房间里的人,说道:

“我并不享受那个。我知道我做得很好。我只是不享受。”

她开始展示她的技艺。她骑在一把椅子上,用椅子摩擦自己,白色短裤在椅背的摩擦下撩起放下。吉安尼把头扭开了。

所有这一切让他感到极其不自在。他喝着茶,注意到这女人的声音固定在某种服务性的假笑里,和过去几乎没两样。他没能完成他的第二次光临。骑在椅子上的女人的表演给他一种恐怖感。整个过程让他无比沮丧。

当然,他心想,他愿意和一个穿短裤的女子共度一段美好时光,但不仅是为了那些机械动作带来的快感。一个愿意和他做爱的女人,他们之间存在着共同的欲望——这是他想要而妓院恰恰不出售的东西。白色短裤让他想起了亡妻,所有这一切让他倍感悲伤。他喝完茶,起身准备离开,一个女人来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衣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