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页)

沃尔特爵士同已故子爵见过一面,但从未见过他家的其他成员。困难在于自从子爵逝世以后,所有礼节性的通信联系都已中断;这是由于当时沃尔特爵士也正生着重病,于是凯林奇府表现了令人遗憾的疏忽。他们没有往爱尔兰发函吊唁。对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可怜的艾略特夫人去世时,凯林奇也没有接到唁函。因而完全有理由认为,达尔林普尔一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结束。问题是如何来纠正这一令人忧虑的局面,而让对方再次承认他们是表亲。艾略特先生和拉塞尔夫人都认为,从更合乎情理的角度考虑,这并非一个不重要的问题。亲戚关系总是值得维持的,良好的伴侣总是值得寻求的。达尔林普尔夫人在劳拉广场租了一幢房子,为期三个月,生活上十分讲排场。上一年她也来过巴思。拉塞尔夫人听别人说起,她是一位迷人的夫人。如果可能,最好是既不损害艾略特家的体面,又能恢复亲戚关系。

然而,沃尔特爵士要选择自己的办法。他最后写了一封非常客气的信,做了大量解释,向正直可敬的表亲表示了遗憾和恳求。这封信虽无法得到拉塞尔夫人和艾略特先生的赞赏,却达到了目的。他们接到了子爵遗孀草草两三行的复信。“她感到很荣幸,高兴同他们见面。”难关渡过了,又出现了欢乐气氛。他们登门拜访,又把子爵遗孀和尊敬的卡特雷特小姐的名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逢人便谈“我们在劳拉广场的表亲”——“我们的表亲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卡特雷特小姐”。

安妮感到羞愧。即使子爵夫人母女亲切和蔼,安妮还是会为她们所引起的骚动感到羞愧的,何况她们算不了什么。无论是风度、修养或洞察力,都毫无出众之处。子爵遗孀之所以获得“迷人的夫人”的雅号,只是因为她总是笑眯眯的,待人接物礼貌周到。卡特雷特小姐更谈不上了。她长相平平,行动笨拙。要不是她出身高贵,坎登的人绝对不会容忍她的。

拉塞尔夫人承认,她原以为情况会好一些,不过她们“还是值得结识”。安妮大胆地向艾略特先生谈了对这母女俩的看法。他也认为她们俩本身并不出众,但是作为亲戚、愉快的朋友和能够在其周围汇集一群好伙伴的人物,她们自有其价值。安妮微笑地说:

“我认为,艾略特先生,愉快的朋友应该是见多识广、话题丰富的聪明人。在我心目中,愉快的朋友应该这样。”

“你错了,”他耐心地说,“那不是愉快的朋友,而是理想的朋友。愉快的朋友的条件是出身、教养和风度良好,受教育的程度如何还不怎么重要。出身高贵和风度优雅,才是最基本的。不过,略为有点知识,在愉快的朋友身上绝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相反倒很有好处。我堂妹安妮在摇头,表示不满。你很爱挑剔。亲爱的堂妹(坐到她身旁),比起我认识的任何一位姑娘来,你更有权挑剔。不过这有什么用呢?你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吗?同劳拉广场的这些愉快的女士交往,尽可能利用这种交往,不是更聪明一些吗?你看着吧,今年冬天她们准成为巴思的第一流人物。社会地位就是社会地位。人们知道你们是他们的亲戚,这就有利于你们一家(应该说‘我们一家’)确立我们大家都希望的重要地位。”

“是的,”安妮叹道,“人家确实会知道我们是他们的亲戚!”——她突然想起来了,不愿听到任何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我的确认为,为了进行这种交往,花费的力气太多了。也许(说时她微微一笑),我的自尊心比你们哪一个都强。不过,我承认,我们一心希望人家确认这种关系,的确让我生气。我们完全可以肯定,他们对这种关系根本不在乎。”

“对不起,亲爱的堂妹,你对待你们拥有的权利的看法太不公平。或许,在伦敦,按照你们目前安静的生活方式,情况也许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是,在巴思,沃尔特·艾略特爵士和他的女儿总是值得结识,值得来往的。”

“嗯,”安妮说,“我当然很自尊,我的自尊心太强了,不喜欢那种完全取决于所处环境的人际交往。”

“我很欣赏你的不快,”艾略特先生说,“这很自然。不过,现在你是在巴思,目的是要在这里定居,获得应该属于沃尔特·艾略特爵士的荣誉和尊严。你谈到你很自尊。我知道,人们也说我自尊心很强,我不希望自己是另一种样子。因为,要是分析一下我们的自尊,我相信,它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只是表现形式略有不同。有一点我敢肯定,亲爱的堂妹(他压低了声音往下说,虽然房间里没有他人),有一点我敢肯定,我们的感觉一定很吻合。我们一定会感到,如果你父亲的亲友中增加一位与他地位相等或高出他的人,也许有利于把他的心思从身分较低的人身上转移开去。”

说着,艾略特先生朝克莱太太刚刚坐过的位置瞥了一眼。这就充分表明他那句话的特别含意。尽管安妮不相信他俩具有同样的自尊,却仍为艾略特先生不喜欢克莱太太而高兴。安妮心里承认,他之所以希望鼓励她父亲结识一些要人既是为了击败克莱太太,因此也就完全可以谅解。


[1] 一种化妆品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