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页)

“玛丽怎么样?”伊莉莎白问了之后没等人回答,又说,“请问,克罗夫特夫妇到巴思来干什么?”

“为了给将军治病。据说他得了痛风病。”

“痛风和衰老!”沃尔特爵士说,“一位可怜的老绅士!”

“他们在这里有熟人吗?”伊莉莎白问。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根据克罗夫特将军的年纪和职业,他在这种地方的熟人不会少。”

“我估计,”沃尔特爵士冷冷地说,“克罗夫特将军在巴思最出名的一点,就是他承租了凯林奇府。伊莉莎白,我们可以贸然地把他们夫妇引见给子爵夫人吗?”

“啊,不,我想不行。尽管我们同达尔林普尔夫人是表亲,但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不要把她不一定喜欢的熟人带去,这会使她难堪。如果我们不是亲戚,那倒没有什么。不过,作为表亲,她对我们的任何建议都会谨慎从事。我们最好还是让克罗夫特夫妇去结交他们自己那个层次的朋友吧。这里有几个外表奇特的人在游逛。听说他们都是海员。克罗夫特夫妇会同他们结识的!”

沃尔特爵士和伊莉莎白对这封信的兴趣仅此而已。克莱太太表示的关注比较在情在理。她问了问查尔斯·墨斯格罗夫太太和她漂亮的小男孩。然后,安妮脱身了。

安妮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为这些事冥思苦想。查尔斯希望了解温特沃思上校的想法,这很自然!也许,温特沃思上校退出了,放弃了路易莎,不再爱她了;也许,他发现自己并不爱路易莎。安妮不能想象温特沃思上校和他的朋友之间会有欺骗、轻浮或类似的不妥当行为。她无法想象他们之间的那种友谊会不合情理地中断。

本威克舰长和路易莎相爱!这边是兴致勃勃、能说会道的路易莎,那边是神情沮丧,沉浸在思索、感受和阅读之中的本威克舰长。两人似乎一点儿也不般配。他们的性情完全不同!怎么能互相吸引呢?答案很快就找到了: 这是环境造成的。命运让他们在一起待了几个星期,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小的家庭中。自从亨里埃塔走了以后,他们少不了要互相依靠。路易莎病体刚刚开始恢复,需要别人关心,而本威克舰长受伤的心灵也不是无法加以抚慰。对这一点,安妮过去不免有所觉察。不过,她从当前事态的发展得出的结论,却与玛丽不同。当时的情况只能说明本威克舰长已开始对安妮产生某种好感。不过,安妮并不想超过玛丽所允许的范围而想入非非,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她相信,任何一个比较讨人喜欢的年轻女子,只要能倾听他的诉说,对他表示同情,就都会获得这种好感。本威克舰长是个多情的人,他必须爱上某个人。

安妮认为,路易莎和本威克舰长没有理由不成为幸福的一对。路易莎一开始就很喜欢海军。不久,他们俩人就会变得更加相像。舰长会变得心情开朗,路易莎会努力成为司各特和拜伦勋爵的崇拜者。不,她也许已经做到了。他们当然都爱上了诗歌。一想到路易莎将变成喜欢文学和善于伤感的人,真是有趣。不过,安妮相信情况确已如此。在莱姆的那一天,在科布摔的那一交,可能会影响路易莎一生的健康、精神、勇气和性格,就像目前似乎已影响了她的命运一般。

总而言之,既然那位了解温特沃思上校人品的女子会选中另一个人,那么这一婚约也不会引起她持久的关注了。如果温特沃思上校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朋友,那也就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对;安妮一想到温特沃思上校还是一个没有套上枷锁的自由人,心儿不由自主地急速跳动,脸上泛起了红晕——其原因绝不是因为遗憾。她的某些感情是她羞于仔细揣摩的。目前的感情太近乎喜悦,莫名的喜悦!

她非常想见见克罗夫特夫妇,可是一见面就发现他们还未风闻这个消息。这种礼节性的拜访和回访都已过去;虽说曾谈到路易莎·墨斯格罗夫,也提起过本威克舰长,但他们脸上连笑意也不见。

克罗夫特夫妇住在盖依街的一幢房子里。沃尔特爵士对此十分满意;他丝毫不用为他的这些朋友感到羞耻。实际上,他对将军的思考和议论远远超过将军对他的思考和议论。

克罗夫特夫妇在巴思的熟人要多少有多少。他们认为,同艾略特一家的交往只是礼节性的,看来也根本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愉快。他们把在乡间养成的习惯也带来了,进出几乎总是形影不离。医生嘱咐克罗夫特先生要多多散步,防止痛风。克罗夫特太太似乎同他分担着一切,为了要他病好就拼命陪他散步。安妮无论到哪里总会遇见他们。拉塞尔夫人的马车几乎每天早晨都带安妮出去。安妮这时总会想到克罗夫特夫妇,也总会见到他们。安妮了解他们夫妇俩的感情,觉得这是最动人的、幸福的情景。她总是尽量目送着他们;她觉得她知道他们单独在一起愉快地散步时可能谈些什么话题,并对此感到由衷的高兴;她也很高兴地看到将军遇到老朋友时彼此亲切握手的场面。她喜欢观察他们夫妇在一群海军军官中热诚谈话的情景;这时,克罗夫特太太显得同她周围的军官一样明智而敏捷。

安妮总是同拉塞尔夫人在一起,很少单独散步。不过,在克罗夫特夫妇到来后的一星期或十天左右,一天上午在贫民区时,安妮要回家去,离开了拉塞尔夫人,没乘马车就独自走了。正当她走过米尔索姆街时,幸运地遇到了将军。当时他正背着双手,单独站在一家版画店橱窗前,专心致志地欣赏着版画。她不仅可以不声不响地从他身旁走过,而且要拍他一下,同他打个招呼,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不过,当他看到并同安妮招呼时,言谈举止一如平时的坦率友好。“啊!是你?谢谢,谢谢。你这么做正是把我当朋友对待。你瞧,我在这里看一幅画。我走过这家店时总要停下来。这是什么玩意儿,像一艘船。你瞧瞧。你见过这样的船吗?这些时髦的画家一定是些怪人,竟以为有人敢把性命交托给这样一艘不像样的陈旧小船。而且还有两位绅士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眺望着周围的岩崖和群山,好像不会马上翻船似的。可是他们一定会翻船的。我倒想知道,这船是哪儿造的!”(爽朗地大笑)“乘这种船,我连洗马塘也不敢过。哦,”(他转过身去)“我说,你上哪儿去?我能为你到什么地方去办点什么事,或陪你走走吗?有什么要我效劳的吗?”

“不,谢谢你。如果你能在我们同路的这短短一段距离里陪我走走,我就很高兴了。我正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