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伊莎贝拉帮腔了:“亲爱的凯瑟琳,你真想象不出这泥浆有多脏;好了,你得跟我们一起去;这时候你不可以回绝说不去的。”

“我是很想看看城堡;可是我们每一处都可以看吗?我们可以看每一个楼梯,每一套房间吗?”

“是的,是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还有,要是他们只不过是出去一个钟头,等地上干一些之后再来叫我呢?”

“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来叫了,因为我听见蒂尔尼遇见一个骑马的人大声说,他们是要到威克崖去。”

“那我就去吧。艾伦太太,我要去吗?”

“亲爱的,你想去就去吧。”

“艾伦太太,你要劝她去,”大家都这么说。艾伦太太并非无动于衷:“行了,亲爱的,”她说,“我看你还是一起去吧。”于是,一会儿之后他们都走了。

凯瑟琳钻进了马车,当时她心神不定,觉得心里非常矛盾,既惋惜失去了一次快活的远足,又企盼着很快就能享受另外一次郊游的乐趣,虽然两者性质完全不同,但是这惋惜与企盼的程度却是一样地强烈。她不免觉得蒂尔尼兄妹俩待她有些不合情理,这么快就悔了约,也不带个口信来说一声。此刻只不过与原先约定出去走走的时间相差一个钟头,尽管大家都对她说,这一个钟头里到处都有深深的泥浆,但是,根据她自己的观察,她总还是觉得,他们要是出去散散步是没有多大不方便的。想到人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她觉得非常痛苦。可一想到布莱士城堡也许是和尤道尔弗一样的古堡,到这样的一座古堡探幽,那是多大的乐趣,足以抵消几乎一切已发生的事,这使她觉得莫大的安慰。

他们的马车轻快地开出普尔特尼大街,穿过劳拉广场,大家都没有多说话。索普同他的马说话,她心里在冥思苦想,一样接一样地想着悔约、断拱门、四轮马车、假帷幕、蒂尔尼兄妹俩、还有活动天窗。可是,就在他们的马车进入阿盖尔大楼的时候,她同伴的话将她从冥想中惊醒,“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姑娘盯着你看,她是谁?”

“谁?在哪里?”

“右边的人行道上,这会儿一定是看不到了。”凯瑟琳环顾,她看到了蒂尔尼小姐,身体靠在她哥哥的胳膊上,慢慢地在街上走。她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在回头看她。“停一停,停一停,索普先生,”她急躁地喊道;“那是蒂尔尼小姐;那是她。你怎么可以说他们都走了呢?停下来,停下来,我现在就下车,我要去找他们。”可是她叫了有什么用?索普听了反而甩了一下鞭子,那马也跑得更快了。而蒂尔尼兄妹俩已经不回头看她了,过了一会儿已经绕过了劳拉广场的转角,不见了人影;又过了一会儿,凯瑟琳自己也飞快地进入了集市广场。然而她仍旧叫着,到了另一条街,她一直喊着,请求他停下马车。“索普先生,请你停一下。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愿再这样下去。我必须回去找蒂尔尼小姐。”可是,索普先生反而哈哈哈地笑,甩一下鞭子,催马快跑,同时发出奇怪的声响,赶着马车继续朝前跑。凯瑟琳虽然又气又恼,却没有力量摆脱这种情景,因此只得作罢,被迫服从。然而,她仍不住地指责索普不该如此。“索普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你怎么可以说看到他们的马车在兰斯顿路上呢?要是我早知这样,是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们一定会觉得很意外,说我太无礼!从他们身边经过也不打个招呼!你根本不明白我心里有多烦恼。克利夫顿我是没兴致了,别的任何地方我也不会感兴趣。我宁愿,巴不得现在就跳下马车,赶回去找他们。你怎么可以说见到他们坐着马车出去了呢?”索普是强词夺理,一味辩解,说什么从来没见过两个人这么相像,硬说那人的确是蒂尔尼本人。

即使这件事不再谈论了,他们这一路上心情也不会舒畅的。凯瑟琳以前跟他们一起外出的时候,总是顺着别人的口气,万事都说好,此刻她不再顺从了。她甚至懒得去听他们说话,即使搭话也不多说。只有布莱士城堡算是她的唯一慰藉;对于这座古城堡,她仍然不时翘首以待。不过与其因事先说定的远足不能成行而扫兴,尤其是让蒂尔尼兄妹对她有不好的看法,她倒宁愿不去感受古城堡内的神秘气氛会给予她的愉悦——这愉悦可能是穿过一长排高深的屋子,屋里虽然已经多年无人光顾,但是华丽的摆设仍然残存,走在狭窄而弯弯绕绕的拱顶地下室里,突然会有一道低矮的栅栏门挡住了去路;有时会有一阵风蓦地吹过来,吹灭了他们的灯、他们仅有的一盏灯,使他们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她这么想着的同时,他们的马车平平安安行进着,一路无事,凯恩夏城也已在望了;然而,就在这时,坐在他们身后的莫兰一声大叫,他的朋友勒住缰绳,问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凑过身来听他说话,于是莫兰说道,“索普,我们还是掉头吧;今天太晚不能再走了;你妹妹的想法跟我一样,不行。从普尔特尼街到这里正好是一个钟头,不过走了七里路多一点;而我觉得我们至少还要赶八里路。怎么也不行的。我们出发太迟了。我们还是改天再去,现在回头吧。”

“回头赶车也一样是赶,”索普很生气地说;说着就把马掉过头来,于是大家往回巴思的路上驶去。

“要是你哥哥没这么一匹蹩脚的马,”不一会儿之后他说道,“我们说不定已经到了。要是用我的马,放开手让它跑,一个钟头准能到达克利夫顿。这匹马可好,要他妈的拼老命跑,缰绳拉得我手臂也折了。莫兰也真蠢,自己不弄一辆双轮马车。”

“可不能这么说,”凯瑟琳热心地说,“我知道他没法买。”

“他为什么没法子买?”

“因为他钱不够。”

“那怪谁呀?”

“照我说,谁也不怪。”于是,索普接着就又犯老毛病,哇啦哇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什么这样做也太财迷心窍啦,要是在钞票堆里翻滚的人买不起,那真叫人纳闷还有谁买得起;这些话凯瑟琳也真懒得去听个明白。第一回的扫兴本来还可以得到一点慰藉加以弥补,可是现在那一点慰藉也不见了,她又一次感到扫兴,越来越不开心,也不想看看她的同伴是否开心。他们回普尔特尼街这一路上,她连话都没说几句。

她一进屋,仆人就对她说,她刚出门没一会儿就有一位先生和一位小姐来找她;他回答他们说,她跟索普先生出去了;听了这话那位小姐问有没有口信留给她;他说没有留,她便找了一下名片,但她身边没带名片,于是就走了。凯瑟琳一面慢吞吞地走上楼梯,一面思忖着这非常伤心的消息。待她走到楼梯顶上时,她碰到了艾伦先生。当他问明白她这么快又回来的理由之后说,“我很高兴你哥哥很有头脑,我很高兴你回来了。那可是一个莫名其妙、不知天高地厚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