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2页)

听了这一情况,凯瑟琳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她心里总觉得还有些不踏实,于是乎就生出了下面这个疑问。就这个问题而言,的确是问得很天真,尽管这位先生听了觉得很不好受。她说,“可是,蒂尔尼先生,你为什么不如你妹妹那么宽宏大量呢?假如她那么相信我的心是好的,认为那不过是一场误会,那为什么你说生气就生气了?”

“我!我生气!”

“是嘛,我知道,你走进包厢的时候,看得出来你是气呼呼的。”

“我气呼呼的!我可没理由生气。”

“可是,见过你那怒容的人谁会说你没理由呢。”听了这话,他只是请她挪出个空儿,然后跟她讨论起刚才那个戏来。

他跟她们待了好一会儿,举止谈吐让凯瑟琳很喜欢,因此,他走的时候,她已经是心满意足,没有一点怨言了。不过,他们分手之前,两人都同意了,原先说好的郊游应该尽早去。他离开她们那个包厢的时候,她心里是很难过的,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总的说来,她当时觉得自己也是天底下一个最最幸福的人了。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她感到很意外,发现那个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坐上十分钟的约翰·索普,在跟蒂尔尼上将攀谈。等她感觉到自己成了他们两人注目和谈话的对象时,她心里的感觉已经不只是意外而已。他们会谈论她什么呢?她只是怕蒂尔尼上将不喜欢她的外貌,他宁愿将她拒之于门外,不让她与女儿碰面,也不想推迟一会儿外出散步,她觉得就有这个意思在里面。“索普先生怎么认识你父亲的?”她一面为她的同伴指出索普先生,一面急切地询问。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父亲跟所有的军人一样,交游非常之广。

散场时,索普来了,陪她们走出剧院。他的殷勤是直接冲着凯瑟琳来的;他们在休息室等轿子的时候,她原本想问个究竟的,但是心里想好的话几乎已经到嘴边了,却被他抢在前面拦住了,他一本正经地问她有没有看见他跟蒂尔尼上将交谈:“他是个很好的老头儿,真的!身板结实,很精神,看上去跟他儿子一样年轻。我很敬重他,真的。一个很有绅士派头、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怎么认识!老去伦敦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我不认识的。我老在贝特福咖啡馆[1]碰到他;他今天一进弹子房我就认出他了。还有,在我们这些打落袋的人当中,他也是一个高手呢。我们还比过一回子,刚开始的时候我几乎很怕他: 他赢我有八九成的把握,我要是没有击出那种最最干净利索的、为世人所称道的球的话——我正好击中他要的那个球,可是没有球台,我说了你也不明白;但我确实赢了他。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非常富有。我很想跟他吃顿饭;真的,我敢说他常请人吃大菜。不过,你说说看我们刚才在谈什么?说你了。啊,一点没错!上将觉得你是巴思最漂亮的姑娘。”

“噢!胡说!你哪能这么说?”

“你猜我怎么说?(放低了声音)‘说得对,上将,’我说,‘我很赞成你的话。’”

蒂尔尼上将的话让凯瑟琳感到高兴,可索普的赞美就乏味得多了,因此,这时候艾伦先生来把她叫走,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惋惜的。可是,索普还是要送她坐上轿子,而且,不管她怎样恳求他住嘴,他一路上还是重复同样的甜言蜜语,一直到她坐进轿子为止。

蒂尔尼上将非但没有讨厌她,反而对她加以赞美,这确实令人很高兴。她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这一家子中随便哪个人她都用不着怕见面了。对于她来说,这一晚的收获,比她期望的要多得多了。


[1] 贝特福咖啡馆坐落在伦敦考文特花园东北角,十八世纪三十年代时,那里每晚都聚集着一些有才华的人,如亨利·菲尔丁即是。索普此时显然是在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