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页)

“那你一定为此很难受!”

“把艾丽诺丢下不管,我老觉得对不住她。”

“是啊;可是除了你爱她之外,你一定也非常喜欢那寺院!你住惯了寺院这个家之后,平平常常的牧师寓所一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

他笑了笑说,“你已经对这座寺院很有好感了。”

“我的确是很有好感。它难道不是一处美好的古迹,就像你在书上看到的那样吗?”

“那么,遇上像‘在书上看到的’那样一座房子,里面可能有种种恐怖,你有思想准备吗?你有一颗坚强的心吗?有面对活动护墙板和挂毯的胆量吗?”

“哦!有啊!我觉得我不会被吓着的,因为屋子里会有许多人,还有,这屋子又不是多年没住人空关着,然后如通常发生的那样,一家人突然间回来,事先也没打招呼。”

“当然不是。我们不必在黑暗中摸索着进到一间只有木柴余烬映照的客厅,也用不着在没有门窗没有家具的房间里打地铺。不过,你可要明白,一个年轻小姐被领进这样的一座住宅(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的时候,她总是不跟这一家人一起住宿的。这家人都舒舒服服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而她呢,按规矩由一个年纪很老的女管家多萝西[2]领着,上了另一个楼梯,穿过很多昏暗的过道,进到一间屋子里,自从某一个堂兄弟或亲属大约在二十年前在这里死了之后,这屋子就一直没住过人。你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款待吗?你一个人呆在这间昏暗的房子里,觉得这房间太高也太大,而且这么大的整间屋子只有一盏灯发出微弱的光在窥视着,四壁的挂毯上看得见与实物一样大的图案,而那张床用的是墨绿的料子或紫色的天鹅绒,甚至散发的是丧礼的气氛。这时候你心里就不会慌吗?你的心就不会沮丧吗?”

“哦!可我确信,我不会碰上这样的情形。”

“你一件一件地把房内的家具摆设都看遍,心里会怕成什么样呢?看完之后你又发现了什么呢?不是桌子、梳妆台、衣橱、抽屉,而是房间的一头也许有一把破了的诗琴,另一头是一只怎么也打不开的笨重柜子,壁炉上方是某个英俊勇士的画像,这勇士的五官特征不知什么原因牢牢吸引住了你的注意,你怎么也不能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在此同时,多萝西因你的到来也吃惊不小,她非常不安地两眼直盯着你,说了几句话,但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了让你打起精神来,她促使你不由得认为你住的这一头寺院是常闹鬼的,还告诉你说你若有事,是叫不应仆人的。她临走时说了这么一句让你毛发倒竖的话,行了一个礼后便离开了。你听着她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直至最后一个回声消失。就在你越来越沮丧并想去锁门的时候,你愈加惊恐地发现: 门连锁也没有。”

“哦!蒂尔尼先生,这多可怕!这正像书上写的!不过,这种事我不可能碰上。我肯定你们的女管家不会真是多萝西。哎,然后呢?”

“第一夜也许除了惊恐之外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你克服了那张床给你带来的无法克服的恐怖之后,就上床休息,提心吊胆地睡了几个钟头的觉。可是到第二天夜里,最迟是第三天夜里,可能就会风雨大作。后山雷声轰隆隆地响,仿佛要把整座房屋震塌似的。伴随着雷声的是一阵阵可怕的狂风,这时你可能会发现(因为灯没有吹灭),挂毯有一处地方抖动得特别厉害。在这极容易产生好奇心的时刻,你当然无法抑制好奇心,因此你立即会从床上起身,把晨衣裹在身上,走上前去查个究竟。稍稍搜寻一番之后,你在挂毯上发现了一条拼缝,拼接得极精巧,谁也不会去细看的,然而拉开拼缝,一扇门立即就出现在面前,门用粗门闩和一把挂锁扣着,你用了几下力就把门打开了,你手拿着蜡烛灯,穿过这扇门就可进入一间地下室。”

“不会,真的;我会吓得不敢动弹,不会这么做的。”

“什么!多萝西已经跟你说了,有一条秘密的地下通道,把你的房间和大约两英里外的圣安东尼教堂连接在一起,你说你不会的——这么轻而易举的冒险你也会退缩吗?不会,不会,你会进入这间小地下室,从那里还可以到另外几间去,然而都不见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一间屋里可能有一把匕首,另一间屋里有几滴血,还有一间里有某种刑具的残骸;然而所有这些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你手中的蜡烛这时差不多已燃尽,你会回你的房间去。然而重又走过那间小地下室时,你的目光会被一个老式镶金乌木大柜子所吸引。虽然先前你仔细查看过家具,但你并没有留意这个柜子。你被一个无法抗拒的预感所驱使,急切地走过去,拉开折门,把一个个抽屉都翻遍;可是一时间也没有找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许不过是存放着的一些钻石首饰。然而最后你的手触到了一个隐藏的弹簧,一个夹层就会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卷纸;你一下抓在了手中,那是好多张手稿,你拿着这些宝贝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然而没等你辨认出‘哦!你——无论你是何人,可怜的玛梯尔达的这些回忆录也许落入你手中’时,你那手中的蜡烛已经在灯座上突然熄灭,于是你被投入一片漆黑之中。”

“哦!不要,不要!不要这样说。呃,讲下去呀。”

把她逗得这么兴致勃勃,亨利自己也被逗乐了,他没法再往下讲;无论是话题还是语气,他都无法再保持严肃的样子,只得请她在研究玛梯尔达内心痛苦的时候,去运用自己的想象。凯瑟琳一回过神来,立刻为自己的心急而感到不好意思,并且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她是聚精会神地听他讲的,不过她丝毫不觉得真会遇上他说的那种情形。她相信,蒂尔尼小姐绝对不会将她安排在他所讲的这样一个房间哩!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旅途的终点,她想见这座寺院的心情越来越急切。由于亨利刚才谈起了一些别的事情,因此她的急切情绪被中止了一段时间,此刻又充分表现了出来。每到大道的转弯处,她就肃然起敬地等待着能在百年老栎树丛中瞥见寺院灰白、坚固的石墙,还有高高的哥特式窗子映照着美丽的落日余晖。可是没想到那座建筑这么矮,当她穿过门房的大门,进入诺桑觉寺的庭院里时,却连一个古老的烟囱都没见到。

她知道她自己没有任何权利感到意外,只是这样的进门方式确实是她不曾料到的。在两排外观现代的小房子之间走过,她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很方便地到了寺院里面,马车沿着一条光滑、平坦的细砾石路迅速地驶过,什么样的妨碍、惊恐或严肃气氛都没有,她觉得这似乎是奇怪而不协调的。然而让她从从容容地作这样的思考也没多久。一阵骤雨迎面打来,使她不能再去观察任何事物,她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她那顶新草帽的命运上,实际上她已经到了寺院的高墙下面,亨利拉着她的手跳下马车,躲到了老门廊的下面,甚至已经朝客厅走去了,她的朋友和上将正等候在客厅里迎接她,而她此时也一点没感觉到今后会有痛苦降临的凶兆,也不曾有一刻的怀疑,觉得过去曾有恐怖事件在这座庄严的建筑内发生过。微风过处,似乎也没有朝她吹来被害者的叹息;随着微风吹来的只不过是蒙蒙细雨罢了;因此,她使劲抖抖衣裙之后,就准备等人来领她到通常用的起居室去,并且能思索一下她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