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5页)

她很清楚自己能力有限,除了弹起来能博得大家好感的曲子,不去尝试别的。一般容易为人接受的小品,她可以弹得不乏情趣或神韵,而且可以很好地为自己的歌声伴奏。她唱歌的时候,有人为她伴唱,使她又惊又喜。原来是弗兰克·邱吉尔轻轻地、正确地在唱低音部。歌一唱完,他就请她原谅,于是一切都按常规进行。大家认为他有一副讨人喜爱的嗓子,还有一套完美的音乐知识。这些话他都适当地否认了。他坦率地说自己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也根本没有好嗓子。他们又合唱了一次。随后爱玛就让位给菲尔费克斯小姐。菲尔费克斯小姐的表演,不论是唱歌还是弹琴,都远远胜过她,这是爱玛决不能欺骗自己的。

她怀着错综复杂的心情,在离钢琴周围的人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听。弗兰克·邱吉尔又唱了。看来,他们在韦默思一起合唱过一两次。可是一看到最专心倾听的人中间有奈特利先生,爱玛就不大有心思听了。她陷入了一连串的沉思之中,想着威斯顿太太猜疑的事。那合唱的美妙歌声只不过暂时打断她的思路。她反对奈特利先生结婚,这想法丝毫没有减弱。她只觉得这件事有弊无利。这对约翰·奈特利先生来说,会是莫大的失望,因此对伊莎贝拉来说,也是这样。对孩子们来说是真正的损害——对他们大家都是最痛苦的变化和重大的损失——她父亲的日常安慰也大大减少——至于她自己,一想到简·菲尔费克斯将在登威尔埃比住下来,她就受不了。一个使他们都要让步的奈特利太太!不——奈特利先生永远也不能结婚。小亨利一定得做登威尔的继承人。

不久,奈特利先生回过头来看看,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一开始,他们只谈论这次演奏。他的赞美确实相当热烈。不过她认为,要不是因为威斯顿太太的关系,她是不会这么想的。然而,为了试探起见,她开始谈到他好心去接贝茨小姐和她的外甥女的事。他简短地答复一下,要把这话头打断。她相信那只是表明他不愿多谈自己做的好事罢了。

“我不敢在这种场合更多地使用我们的马车,”她说,“为这我常常觉得不安。倒不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做;而是,你知道,我父亲认为要詹姆斯去干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完全不可能,完全不可能,”他回答;“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常常想这么做。”他露出笑容,显然对这信念感到高兴,于是她只得采取另外一个步骤了。

“这件礼物是坎贝尔家送的,”她说,“他们真太好了,送了这架钢琴。”

“对,”他回答,毫无窘色。“不过,如果他们事先通知她一声,那就更好。叫人吃惊是愚蠢的。不但不会使人更加高兴,反而会给人带来很大的不便。我原来还以为坎贝尔上校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从这时起,爱玛可以起誓,奈特利先生同送钢琴没有关系。可是,究竟他是不是毫无特殊的感情——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偏爱——她心头的疑团却还存在了一些时候。简快唱完第二支歌的时候,声音变得沙哑了。

“行了,”歌一唱完,他的想法冲口而出,“今晚你已经唱够了——现在,别再唱了。”

尽管如此,还是马上有人请她再唱一支。“再唱一支。我们怎么也不会要菲尔费克斯小姐疲劳的,只请求再唱一支。”这时只听见弗兰克·邱吉尔先生说,“我想,唱这支歌对于你来说是毫不费力的。第一部分无关紧要。力量在第二部分。”

奈特利先生不由得生气了。

“那家伙,”他愤愤地说,“除了表现他自己的嗓子以外,什么也不考虑。那可不行。”贝茨小姐这时候正好从他身边走过,他轻轻碰了碰她说:“贝茨小姐,你疯了吗?让你外甥女儿这样把嗓子都唱哑了。去啊,去阻止她。他们是不会怜惜她的。”

贝茨小姐真的为简担起心来,几乎没有停一停说句道谢的话,就赶去阻止他们唱下去。这一晚的音乐部分就此结束了,因为只有伍德豪斯小姐和菲尔费克斯小姐这两位年轻女士表演。可是过了不久(不到五分钟)就有人建议跳舞——谁都不清楚是哪儿发动的——柯尔夫妇也赞同。于是所有的东西都迅速挪开了,腾出合适的场地。威斯顿太太擅长乡村舞曲,坐下来,开始弹一个叫人忍不住要跳的华尔兹舞曲。弗兰克·邱吉尔以最合适的殷勤态度走到爱玛面前,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到首位。

在等待别的年轻人配成对的时候,他称赞她的嗓子和韵味,她顾不上听,而是抽空向四周张望,想看看奈特利先生怎么样了。这会是一种考验。一般说来,他并不善于跳舞。如果他现在急于邀简·菲尔费克斯跳舞的话,那倒是一种征兆。但是一时没什么迹象。没有,他在跟柯尔太太说话——他漠然地在一旁望着。别人请简跳舞,他还在跟柯尔太太说话。

爱玛不再为亨利担心;他的利益是安全的。于是她兴高采烈地领头跳舞了。只凑了五对;就因为人少,又来得突然,这就更加快活,而且她发现自己的舞伴配得很好。他们是值得观看的一对。

令人遗憾的是,一共只能跳两个舞。夜深了,贝茨小姐不放心她母亲,急于回家。因此,在几次试着请求再跳一次以后,她们不得不沮丧地向威斯顿太太道谢,舞会就这样结束了。

“也许还是这样好,”弗兰克·邱吉尔在送爱玛上马车时说。“要不然,我就一定会请菲尔费克斯小姐跳舞。我跟你跳过以后,她那样没精打采的跳法,我会觉得没劲的。”


[1] 伦敦一家著名的琴行。

[2] 早期的一种有键乐器,似大键琴。

[3] 法语意为奇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