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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满意,你把那桩事跟埃丝特那样解释,”他说,“要不然,她会想不开的,因为她非常看得起你,博士。这可怜的姑娘,简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谈谈,因为她比这儿的女人都要有教养得多。她喜欢跟你谈天,博士,你们俩志趣相投。”

维尔吉里奥低下眼去,奥拉旭做好了香烟,点上了火,又讲下去。

“可是昨儿晚上的那回事,博士,却非常恶劣。你可知道,先生,儒卡·巴达洛在到处乱讲些什么?”

“我不知道,并且,跟你说实话吧,上校,我一点也不关心。我明知道巴达洛兄弟没有理由喜欢我。我是你的律师,先生,再说,也是党的律师。他们当然会讲我坏话的。”

奥拉旭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他几乎就站在维尔吉里奥的身边。

“当然啦,博士,这是你自个儿的事。我才不想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呢。即使像你这样,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干涉。”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维尔吉里奥想要知道。

“你难道不明白,博士,除非你对这事采取一些行动,否则在这一带,就没人——请原谅我这么说——再会看得起你了吗?”

“那为什么呢?”

“儒卡·巴达洛到处逢人乱讲,说他从你的怀里抢走了一个女人,说他侮辱了你,可你呢,先生,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在说——请原谅我把他的话对你讲——你是个胆小鬼,先生。”

维尔吉里奥脸色发白,可是沉住了气。

“凡是看到事情经过的人,”他说,“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我跳完了一支舞,在等乐队再奏一曲。当他一把揪住玛各特的胳臂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动手干涉,可是她请求我别这样做。后来,他讲了那句侮辱话,那时候,是马内加上校把我拖住的。”

这时,马内加·丹塔斯第一次插嘴进来。

“问题再清楚也没有,博士。要是我当时让你动手的话,我们现在都会在参加你的葬礼了,因为儒卡早就一手按在左轮上了。可是,这儿谁也不希望你给人害死啊,先生。”

“博士,”奥拉旭说,“我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就住在这一带,我不知道还有谁比我更熟悉伊列乌斯的情形。我们这位朋友说得好,谁也不希望你给人害死,先生,特别是我,因为我用得着你。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在这儿受到侮辱,被大家当胆小鬼。我现在这样跟你谈,就是为了这一点。”

他顿住了,好像刚作了一篇长长的演讲。他又擦了一根火柴,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火柴,一面定睛望着律师,好像在等他开口似的。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先生?”维尔吉里奥问。

火柴烧痛了奥拉旭的手指,他把它扔在地板上。那香烟还没点上,挂在他肥大的嘴唇上,显得很小。

“我手边有一名‘卡勃拉’,”他说,“是个靠得住的家伙。我听说在礼拜四,儒卡·巴达洛要回种植园去。花五十密耳雷斯,先生,你就可以把这桩事办妥的。”

“怎样办呢?”维尔吉里奥弄不大明白。

“给这个人五十密耳雷斯,”马内加·丹塔斯解释道,“他就肯干了。在礼拜四,他会在公路边等候儒卡的,这样,就没有一个教历上的圣人救得了他的命啦。”

“再说,”奥拉旭安他的心说,“一点儿风险也不用担,因为巴达洛兄弟会说,是我打发那个家伙去干的。如果闹出什么法律诉讼,那会是针对我的,不过,你也不用为这一点担心。”

维尔吉里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过,上校,打发一名‘雅贡索’出去,一眼不眨地把一个人杀了,这算什么勇敢的行为呀?我认为勇敢的行为不是这样的。哦,如果我在大街上碰到了儒卡,朝他脸上打一拳,那可是另一回事。可是,打发一名‘卡勃拉’去打死他——不对,我绝对不认为这算得上勇敢的行为。”

“可是事情正是这样的,博士。你要是指望在这儿发迹的话,那还是让我把那个人叫来的好。要不然,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你也许正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律师,可是大家不会来请教你。”

“连党也不会来请教你,”马内加·丹塔斯说。

维尔吉里奥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他在思量着。这一点他可没料想到。他明白奥拉旭说得很对。在这一带,打发人出去杀人,算得上勇敢的行为,这样做了会使别人尊重你。他完全明白这不是陷害人的诡计。如果发生什么法律上的麻烦,责任会由奥拉旭来负的。话得说回来,他还是觉得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把儒卡·巴达洛暗杀掉。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博士,我来告诉你一桩事吧,”奥拉旭开口了,“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要把儒卡·巴达洛干掉的。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打定了主意。他杀害了我手下的四个人。”他更正了自己的话,“那是说,他手下的人杀害的,可是在这儿,这就等于他亲手干的一样。他把费尔莫的种植园放了火,还袭击了布拉兹的屋子。他干的好事还不止这些呢。还是干脆结果他的性命的好。我预备下个礼拜就动手砍伐森林,我才不想让儒卡·巴达洛到那儿来监视我呢。”

他住了口,又擦了一根火柴,抽起烟来。他紧盯着维尔吉里奥,意味深长地说:“我不过想帮你一个忙罢了,先生。你只消对那个人发一个命令,大家就会知道,虽然责任是我负的,却是由你打发他去收拾儒卡·巴达洛的。这样,往后就没人再敢冒犯你了,先生,也不敢冒犯你的女人了。大家都会尊重你了。”

马内加·丹塔斯拍拍维尔吉里奥的肩膀。他认为,这是世界上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只消说短短的一句话就成。对你毫无损失。”奥拉旭总结一句道:“你知道,博士,我喜欢受过教育的人,可是在这一带,谁也没法光靠教育过活。”

维尔吉里奥低下头去。上校要打发人去杀死儒卡,可是存心要他来下命令给那名“雅贡索”,这一来,他的大名就可以登上伊列乌斯的英雄榜了。他想到埃丝特就坐在隔壁房里,编结着东西,忌妒得伤心非凡。他想到跟她双双出走,离开这地方,到一个文明的地方去——远走高飞,离开这些森林,这些乡镇,这个野蛮的城市,离开这间屋子,这儿,有两个上校在劝他: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该打发人去杀死一个人。跟埃丝特双双出走,到别的地方去,那儿,每个早晨都跟现在的不同,下午更加美丽,一到夜里,听不见别的呻吟声,只有那轻轻的做爱时的喘息声。在别的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