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壁咚

祁言吐的虚脱不能支撑,早早送回了家休息,温元思有事不能离身,这一次花舫之行,只有赵挚和宋采唐。

七月二十一,正逢下旬,月亮升起的晚,宋采唐跟着赵挚往外走时,一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必须要跟的特别近,才能保证不迷失方向。

赵挚配合她的脚步,放慢了速度。

这一路很长。

淡淡星光落肩,有夜风拂面。

长夜无声。

宋采唐数着自己的脚步,从安静巷道走到烛火晕红,再到江火阑珊。

因为前面始终高大的背影,她一点都不怕,心跳都没快过半拍。

深呼吸,袖间似乎盈满路边栀子花开的味道。

清新,甘冽,漫漫悠长。

“好美啊。”

没有月光,烛火灯笼将江面天边照的通透明亮,船儿们载着花香,红纱随风轻舞,千百盏烛光随水波轻摇,整个青陵江面就像天上宫阙一般,神秘曼妙,又充满诱惑。

宋采唐站在岸边,潋滟波光倒映在她眸底,清新水汽扑面,暗藏着湿润的,绵长的花香,她很难忍住心中赞叹。

赵挚却板着脸,盯着江里的水,如临大敌。

“……海市蜃楼也是这般。”

宋采唐很理解赵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有水么。

她担忧的看过去:“你上船……你可以么?”

“当然,”赵挚怎么可能怂,板着脸沉着目冲宋采唐微微颌首,一副沉稳的不行的可靠模样,“走吧。”

如果他脚步不那么快,胳膊不摆的那么不自然,宋采唐也许真的就信了。

……

江边花舫连成片,都是等着做生意的,妙音坊名声在外,占的地盘很大,也很好找。

没用多久,,宋采唐和赵挚就到了妙音坊的地盘,上到船上。

老鸨看到赵挚,脸色却不怎么好:“原来是贵客您啊,托您的福,我那女儿问香的尸体,终于找到了呜呜呜——”

帕子搭脸上,老鸨开始假哭,一边哭还一边满含怨气的剐赵挚两眼,恨不得杀人的样子,相当意难平。

宋采唐:……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河上做皮肉买卖的船娘太多太多,人命贱,不值钱,老鸨想要的只是银子,问香下落不明,老鸨肯定很着急,也去找了,但找不着没关系,银子还是得挣,眼看着花娘赛已是尾声,问香夺魁有望,她怎么舍得放弃?

之前多少次,她辛辛苦苦各种斗争,全部圆过去了,偏偏今天赵挚过来,点名要找问香,见不着还不撒手,让祁言过来查了个底朝天,岛上尸体也跟着确定了是问香……

她怎么可能不恨?

只要再晚一点,只要赵挚没在这当口搞事,含糊两天过去,那白花花的银子她就挣着了啊!

但这由头,老鸨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爷们多情,情浓恩爱时捧我那女儿上天,心肝乖乖小甜甜,什么话都能说,金山也能搬来,不喜欢了就当那穿过的烂鞋子一样,丢在一边不管不问,死了才找上门……”

这时间说晚不晚,对夜里做生意的来说,真正的客人还没上门,老鸨一点负担都没有,戏演的那叫一个足。

赵挚瞬间黑脸,甩了一块金锭子过去。

老鸨接到金子,立刻眉开眼笑,帕子不抹脸了,也不假哭了,眼角一点湿意都没有。

有了钱,老鸨还是很通透的:“我知公子有事找问香,但问香死了,不太好办,我寻一个熟悉她的人来回公子的话,如何?”

赵挚绷着脸颌首:“且去。”

老鸨转身往前走,赵挚立刻看宋采唐,低声道:“今日之前,我并未见过问香。”

宋采唐:“嗯?”

赵挚啧了一声,剑眉扬起,低声急急:“别人为了什么,你看不出来?”

他看了老鸨一眼,宋采唐方才明白他指的什么。

老鸨当然是故意那么说的,不然怎么赚钱?

宋采唐怀疑老鸨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女人,刚刚有几个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老鸨的思路很清晰,男人都好面子,肯定不愿意在女人前面丢人,这么一激,赵挚必然掏银子。

她有点遗憾,赵挚还真中了计。

赵挚和问香没有瓜葛,唯一联系就是案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为何赵挚担心她相信老鸨的鬼话?她就那么蠢吗?

“所以?”

赵挚对上宋采唐清澈明润的眼睛,噎的说不出话,末了手一甩,冲着老鸨发横:“敢糊弄老子,你知道什么后果!”

老鸨咯咯咯的笑:“奴家哪敢哟……爷您往前走,包间红拂手,奴这就叫唱小曲的,弹琴的清伶过来。”

赵挚眉间紧皱:“不要唱小曲,琴只可远远弹。”

“……明白明白,都是奴的不是,想岔了,这一切呀,都随爷吩咐!”

老鸨帕子掩面,看看宋采唐又看看赵挚,意味深长的笑了几声,下去准备了。

宋采唐看的目瞪口呆。

果然是老手,决策好迅速啊!

她带着敬重的眼神看向赵挚。

赵挚拳抵鼻前清咳两声,有些尴尬:“走吧。”

两个人一路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越来越低迷,连脚步声都显的比平常响很多。

就在这时,有个酒喝多了的中年男人一路蹭过来,眼看就要撞上宋采唐——

“小心!”

赵挚一把将宋采唐拉到面前,起脚旋身转了几圈,顺便踹了那男人一脚。

停下时,两个人距离非常近,宋采唐几乎整个人埋在赵挚怀里,腰还被赵挚环着。

女子特有柔软感觉入怀,带着温暖馨香,赵挚瞬间僵硬——

但还是很君子的放开了她。

宋采唐不觉得这叫个事。

不就是被人接一下,这个人碰巧是男人,在她生活的时代,这种事并不鲜见,早习惯了,笑眯眯:“谢了啊。”

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成功把赵挚的僵硬惹成了恼怒。

“宋采唐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欺身过来,大手越过宋采唐耳朵,重重拍在船壁之上,“啪”的一声,震的耳朵生疼。

宋采唐不得不后退,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在墙上。

这……她又怎么惹到这尊佛了!

“对男女距离这般不在意,一点都不怕吃亏?嗯?”

赵挚眼神太过危险,颇有‘既如此,我就再近一点看你怕不怕’的架式,宋采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

女子最没有地位的封建社会。

她可以心中有自由,却不能忽略社会的现状。

此为铁律,心中应随时谨记,哪怕身边是最信任的朋友,也不能轻易忽视。

“我错了,我反省。”

认错态度端正的也没谁了。

赵挚就怔住了。

不知谁的花舫接了客,出行江中,船桨轻摇,荡起层层水波,引的其它船跟着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