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监狱与流放(1834—1838) 第八章(第3/3页)

有一次,我坐在长凳上,面对着这石雕的受难者端详了好久,我突然想起了我最后一次对奥尔洛夫的访问……

离开奥尔洛夫回家时,我路过莫斯科警察总监的家,我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思想:公开要求他准许我与奥加辽夫见面。

我有生以来还从未与任何警察打过交道。我等了老半天,警察总监终于出来了。

我的问题使他惊讶。

“您根据什么理由要求与他见面?”

“奥加辽夫是我的亲戚。”

“亲戚?”他问,不眨眼地注视着我。

我没有回答,但也照样不眨眼地注视着这位大人。

“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他说,“您的亲戚是严禁会客的。我非常抱歉!”

……情况不明,无能为力,我万分烦恼。这时几乎没有一个朋友在城里,什么消息也无从打听。警察似乎忘记了我,把我丢开了。我寂寞无聊,心乱如麻。但是,当天空盖满乌云,流放和监狱的漫长黑夜向我逐渐逼近时,一线光明照到了我身上。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孩的,说了几句充满同情的话,它们使我恢复了力量。

我的故事中第一次出现了女性的形象……严格地说,这也是贯穿在我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女性形象。

那激动过我心灵的、短暂的、青春的欢乐,在它面前变得暗淡了,像幻景一般消失了;再也没有其他新的欢乐。

我们在墓园相会。她站着,身子靠在墓碑上,与我谈起了奥加辽夫,我的悲伤平息了。

“明天见。”她说,向我伸出了手,含着眼泪嫣然一笑。

“明天见。”我回答……久久凝望着她那逐渐消逝的背影。

这是1834年7月19日14。

1 原文是法文。这话出自法国古典主义剧作家高乃依的名剧《贺拉斯》,该剧歌颂了爱国精神,在第三幕第六场中,当贺拉斯的父亲听人误传他的儿子临阵脱逃,便发出了这愤慨的诅咒。

2 指当时莫斯科的自由主义官僚瓦西里·祖布科夫(1799—1862),祖布科夫在莫斯科司法界担任过显要官职,后来还当过总检察官。

3 即第六章中谈到的莫斯科霍乱流行时期的总督德·弗·戈利岑公爵。

4 莫吉恩(1785—1854),法国政治活动家,国会议员,对路易-菲力普采取反对派立场。

5 汉普登(1594—1643),英国17世纪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著名政治活动家,国会领袖。巴伊(1736—1793),法国天文学家,也是积极参与18世纪末法国革命的政治活动家。菲埃希(1790—1836),法国共和主义者,1836年行刺路易-菲力普未遂,被处死。

6 十二月党人的两个主要组织“南社”和“北社”的前身,成立于1818年,会员两百多人,但内部存在着急进的小资产阶级共和派同自由主义地主集团的君主立宪派的斗争,因而于1821年解散。

7 指阿·费·奥尔洛夫(1786—1861),俄国官僚和高级将领,1825年参与镇压十二月起义,后成为沙皇的宪兵司令和第三厅长官。

8 法国激进的共和主义者,赫尔岑与他很熟,详见以后几卷。

9 俄国将领,1812年卫国战争中的英雄。

10 见普希金的长诗《波尔塔瓦》。马泽帕本是一个真实人物,彼得大帝时乌克兰哥萨克的首领,后背叛俄国,投靠瑞典国王。在普希金的长诗中,俄国少女玛丽亚爱上了白发苍苍的马泽帕,这一情节是诗人虚构的。

11 古罗马将领。

12 拉耶夫斯基(1801—1843),近卫军骠骑兵将军,早年与普希金友善,对十二月党人抱同情态度。他的父亲也名尼古拉,是1812年卫国战争中的英雄。他的哥哥亚历山大也是普希金的朋友,著名将领。

13 托瓦尔森(1770—1844),丹麦杰出的雕刻家。卢塞恩在瑞士,这座石雕由托瓦尔森于1821年设计制作,纪念1792年为保卫巴黎杜伊勒里宫而死难的瑞士人。

14 赫尔岑这里写的是他与纳塔利娅的会见(实际上是在7月20日),这是在他被捕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