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容溪再次见到郑潇, 是在急诊外科, 方迹派了个小跟班来找她。

“容师姐,方师兄有事找你, 说打你电话没人接。”实习生笑着给她解释。

此时正是大中午,容溪刚吃完饭回来,前一晚手机没充电,吃午饭时自动关机了,她刚刚把充电器插上插座。

“有说什么事么?”容溪愣了一下,“急会诊怎么不打护士站电话?”

实习生点点头又摇摇头, “方师兄没说是会诊, 只叫你去看一个人。”

容溪更加纳闷儿了,又怕真的耽误了病人,忙把手机换过充电宝就揣兜里跟着出去了。

方迹是真的对眼前这个女生印象深刻, 上一次见她是在深夜,跟着容师姐一道来的,那天她被打的惨况和容师姐在护士站发的雌威都让他记忆尤深。

“你这种情况不是摔伤,是被打的罢?”他捏着听诊器在看血压计上的水银柱, 目光落在她脸上。

白皙的脸孔上有明显的淤青, 两边脸并不对称,有一边应当是肿了,嘴角有血迹,目光闪烁。

她低着头不说话,方迹把血压和心率写在白底的急诊病历本上,“……那个、你等我一下, 我去找点酒精替你处理伤口。”

方迹找了个借口就出了诊室,小跟班怎么还没回来,他有些着急。

可是才出门口,就见前面两道身影闪了出来,走在前面的女医生神色冷静,白大褂的衣摆轻轻晃着,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方迹,你让人去找我有什么事?”容溪在他跟前站定,问道。

她脸上挂着笑意,神色温和,可是没有人敢把她当做软柿子,除了在沈砚书面前,她其实精明得厉害,“是不是来了个跟我有关系的人?”

“你上次半夜跟姐夫一起带来的那个女学生,又来了。”他也不瞒容溪,直接就说了。

容溪愣了一下,“……郑潇?”

方迹点点头,“还是摔打伤。”

“有内伤么?”容溪叹了口气,心里竟然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一边问一边往诊室走。

实习生取来了针盘,方迹接过来捧着,“初步体检没有,但还要做影像检查才能确定。”

外科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容溪先进去,方迹落后一步,“小姑娘,容医生来看看你。”

郑潇原本背对着门口低头坐着,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郑潇。”

她一怔,随即整个人都僵住,根本就不敢抬头回身去看,眼泪瞬间扑簌簌的往下掉。

“郑潇,把头抬起来,我给你处理伤口。”容溪转到她的面前,接过了方迹手里的针盘,拧开医用酒精的瓶盖子。

酒精碰在伤口上凉丝丝的,还有轻微的疼痛,她的下巴被容溪轻轻托着仰起脸来,入目是她平静冷淡的目光,她觉得心头有些委屈,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鬓角。

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容溪捏着她下巴的左手用了点力,“先别动,疼也得忍着。”

容溪看见她哭,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生气,她这副模样,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做的。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严重,放心罢,死不了。”容溪一开口就按捺不住心里的那股火,语气就不好起来。

“小、小溪姐……”郑潇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喜欢那个人很多年,沉迷于他的才华和情话,喜欢他和自己耳鬓厮磨的温情脉脉,以为一世都做他的小女人。

可是,“他真的出轨了,他要和我分手……”

望着哭着一脸鼻涕和眼泪的女孩儿,容溪眉头皱着有些想不明白,“那样的人,分手了不是更好么?”

“……可是我爱了他那么久,我哪里不好?”郑潇哽咽着问她。

这天大中午急诊外科没什么病人,方迹捧着水杯缩在椅子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那个实习生小跟班也想看热闹,躲在他后面不吭声,师生二人自己把自己当空气。

容溪眨了一下眼睛,“不是你不好,是他觉得另一个人更好。”

顿了顿,她拿起桌上的单子递给她,“擦干眼泪,先去做检查,我叫你沈老师过来,要怎么处理或者要吐苦水一会儿再说。”

郑潇此时像是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容溪说什么她就怎么做,擦了泪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去罢,等拿了结果后就回来,我在这儿等你。”容溪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重话,拍拍她的肩膀声音轻缓下来。

等她出去之后,容溪打电话给沈砚书,问他在做什么。

沈砚书道:“刚从食堂出来。”

“下午有课么?”容溪哦了声,问道。

沈砚书说没有,她就松了口气道:“那你把其他事先放放,来医院急诊外科一趟,郑潇在这边。”

和容溪一样,沈砚书对此也没有觉得奇怪,仿佛这件事就像是一定会发生似的。

他来得很快,郑潇最后的血检结果还没拿到他就到了,方迹见了他就喊了声:“姐夫来了。”

沈砚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朝他笑了起来,“你容师姐呢?”

“隔壁内科诊室。”说着方迹拍了下实习生,“去,叫容师姐过来。”

等容溪过来,方迹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沈砚书,他是接诊医生,由他来讲是最合适的。

病历本摊开在面前,上面详细记录了郑潇来就诊时的各项生命体征数据,还有体格检查症见。

沈砚书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就知道会有这天。”

“但好在没有内伤,我给你开点外用药拿回去。”方迹看着郑潇拿回来的检查结果,抬头应道。

开的都是些外用药,拿了处方后郑潇也没立刻就去拿药,而是跟着容溪去了她的诊室。

中午的北楼很安静,各个诊室都关着门,走廊上的灯被清洁阿姨关了,视线有些昏暗。

“进来罢。”容溪打开门后说了句,等沈砚书和郑潇进去了,就反手又关上了门。

三个人相对而坐,沈砚书搬了凳子靠着容溪坐下,平静的问道:“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男朋友背着她和另一个女生好上了,又被那边逼得紧,就想和她分手。

“你打算分手,还是继续这样纠缠下去?”沈砚书垂了垂眼,声音很平静,“之前我和你聊过,你说想和他结婚。”

郑潇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那是、那是我骗你的……他没有……”

她说不下去了,沈砚书肃声道:“这都是你自己的事,结婚还是分手,我们都无可置喙,作为老师,我只盼你能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被打还不走的?结婚了还能离呢,谈个恋爱也没有让自己这么委曲求全的道理。”

郑潇低着头,“我刚才想好了,这次回去就和他分手的……说句没脸的话,我不怕被打,但我真的受不了他还有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