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吕廷昕这一走迟迟没有音讯,‘脑子有病’的方糖急得团团转,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亲自登门烦何似。

一个星期后,何似的精神不堪重负,拖家带口地躲去了花花家。

这天,小朱导师的案子开庭审理,花亦亲自送小朱母亲和小朱出庭作证,周正带着不同案,却同样尝尽其中煎熬的另一位母亲出现在了花花家。

她想见见小朱,把精心为女儿准备的,却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送给小朱,圆自己这辈子最后的心愿。

院子里,有了花花就有了全世界的何七七拉着她蹲在花丛里捉蛐蛐,叶以疏陪在旁边,顺便和周正闲聊。

周正最近为了六年前的案子和突然冒出来的刘钊费尽心力,长时间睡眠不足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差,不过,能为自己的坚持和私心做点什么,他乐此不疲。

“六年前的案子,警方已经重新立案审查,刘钊牵涉其中没有任何争议,再加上他这些年利用职位之便做的那些违法勾当,他的胃口就是再大,也吃不下这碗牢饭。”周正说。

周正说话时语速很慢,插在裤兜里的双手隐约可见颤意。

叶以疏明白他极力压抑着的东西是什么,她看破却不能说破。

已经没有转圜余地的东西,用再华丽的言语劝慰也没有作用,倒不如让它们一点一点在心底积蓄,等到时机成熟那天轰然爆发,然后尘埃落定,让生活重新走上正轨。

人生里的起起落落,经历过才能明白其中滋味,过后才更能体味平静的难能可贵。

叶以疏侧着头,平淡目光偶尔和在里屋陪着那位母亲说话的何似相撞,没有火花,没有风浪,只有契合的心意和浓情蜜意,“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您尽管说。”

周正抽出手,随意甩了甩,笑道,“不用老跟我客气,我们以前虽然没见过,但经常听你哥说起你和你姐,对你,我可以说是久仰大名。”

“是吗?”叶以疏习惯性用指关节蹭了蹭鼻尖,掩饰被人当面夸奖的尴尬。

她步入社会的时间不短,但为人处世和最初那个她差别不大,虚与委蛇她没那本事,溜须拍马她也做不出来,至于别人的直白夸奖......她总觉得受之有愧。

这些年,她的成就着实配不上大家的吹捧。

周正放松笔挺的站姿,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深邃目光里藏着回忆的光,“是啊,他有事没事就要夸你们几句,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夸法,搞得我们宿舍几个人每天都想和他绝交,偏偏他那只笑面虎会做人,一惹毛我们立马找理由弥补,到最后,好像成了我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样不讲道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把我弟卖了换个妹妹回来养着。”

“最后呢?卖了吗?”叶以疏憋着笑问道。

周正面露尴尬,“没,刚把我弟抱出门,他就尿了我一身,我妈听见哭声跑出来把人抢了回去。”

“后来呢?”

“挨了顿打,之后我妈看见我靠近我弟就觉得我要害他,对我弟三令五申离我远点,弄得那小子现在见我就和老师见犯错的学生一样,头恨不得栽地里去。”

“呵!”叶以疏没忍住笑了出来,手指抵着鼻子,笑得很克制,“很难想象您也会有年少气盛的时候。”

周正耸耸肩,对往事无限怀念,“谁都年轻过,尽管方式不同,但都最后都会殊途同归。”

“归到哪一次处?”

“回忆,一辈子也忘不掉,却回不去的回忆。”

“......”

“在说什么呢?脸色这么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何似,站在叶以疏身后,踮着脚,下巴搭在她肩头问道。

叶以疏转过头,侧脸碰了碰何似额头,“没说什么。你怎么出来了?孙大姐呢?”

孙大姐,那位找周正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母亲。

今天,她带着礼物来看和自己女儿遭遇相同,但活得更长久的小朱。

何似吸了口气,从后面抱紧叶以疏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闷闷不乐地说:“在看她女儿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胸前别着小红花,两手捧着奖杯,对着镜头傻笑。”

“傻笑?”叶以疏秀气的眉毛微微扬起,“和你小时候比谁更傻?”

“胡扯!”何似使坏地在叶以疏脖子里咬了一口,恶狠狠地说:“我小时候人见人爱好吗?跟傻完全不沾边!”

叶以疏吃痛,下意识‘啊’了一声,很明显看到对面还没离开的周正笑了。

“你别胡闹!”叶以疏小声呵斥,没有一点威慑力,“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

“好啊!”何似一口答应,动作却丝毫不见收敛,过分地就着刚才咬叶以疏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舌尖轻舔。

酥麻感从脖间快速传遍全身,叶以疏虚握着何似胳膊的手渐渐收紧,然后......

“啊!好痛!”何似抱着被人打断了骨头一样的胳膊,不可思议地看向叶以疏,“你干嘛?!”

叶以疏气定神闲地摸摸何似脑袋,微笑,“乖,给你长长记性,下次再在外面这样,我就不是这个手劲儿了。”

何似有口难言,气得泪眼婆娑。

叶以疏丝毫不觉心疼,反而有种欺负小朋友的莫名快感,很奇妙,好像......好像何似哭起来软软糯糯的样子比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更有魅力。

她这是什么变态心理?

叶以疏头痛地捏捏眉心,无奈地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何似看不到叶以疏的心思,只觉得自己不仅被拒绝,还挨了打,满满一颗心里都是委屈。

不远处,捉不到蛐蛐,捉到何似的何七七看着她气呼呼的表情两眼放光。

“花花,我以后肯定不会欺负你!”何七七拍着扁平的胸口保证。

花花正带着遮阳帽,坐在小板凳上吃葡萄,听到何七七的话甜甜一笑,“嗯,七七说什么我都信。”

何七七脸红了。

她媳妇笑起来比学校那些歪瓜裂枣好看多了。

“喂,小子,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周正蹲在花丛边,笑容诡异。

何七七抬头,花花回头,两脸无语。

后者吐掉葡萄籽,皱着眉,老成地说:“七七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说她是‘小子’?”

周正哑口无言。

他叫家里那个能当他儿子的弟弟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而已。

花花站起来,摘下遮阳帽拿在手里,‘凌厉’的目光和周正正面交锋,“伯伯,你的年纪太大了。”

周正遭遇灵魂暴击,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张了半天愣是没发出一个音。

花花不想理周正这个老年坏人,话一说完,转过身拉起何七七用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嗓音问道,“我想去村口等爸爸,七七,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