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种时候,谁认真谁就输了。

温知黎忍住羞赧大骂的冲动,退后一小步,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声音听着也是云淡风轻。

“你有点高估自己了,技术不过尔尔,我哪能一直惦记着。”

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谢从述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僵住。

温知黎总算感觉扳回一城,顺势对谢从述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前男友你请回吧。”

谢从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温知黎也不想这么跟他大眼对小眼干站着,比谁能让谁更尴尬。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谢谢。”

温知黎撂下一句话,转身往卧室走。

今天因为年会化的妆比平时浓,卸完妆温知黎就感觉皮肤干燥紧绷,正要敷面膜的时候,谢从述就来了。

温知黎从随身的化妆包里拿出一张面膜,到梳妆台前坐下,刚擦完水乳,原本应该离开房间的人懒懒散散晃进来。

谢从述什么话也不说,就靠着墙,跟个没骨头的动物似的,满脸“我不开心”地看着她。

温知黎撕开面膜包装给自己敷上,弄完这一切,谢从述还没走,她有点无语地问:“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也想来一张前男友?”

谢从述现在特别听不得这三个字,脸上的“我不开心”变成了“我特别不开心”。

“什么男友?”

温知黎就知道他不知道这些玩意儿,把面膜包装立起来给她看:“这面膜叫前男友面膜。”

谢从述眉头紧拧,不爽加剧:“什么破名字。”

温知黎把包装扔进垃圾桶,随口科普了两句:“因为这款面膜用完皮肤特别好,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前男友见了都会追悔莫及,也叫气死前男友面膜。”

“哦。”谢从述目光扫过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啧”了声,问,“所以这些东西也是用来气死我的?”

“……”

好佩服你的理解能力。

温知黎也不想解释,顺着他的话说:“对,都是气死你的。护肤品就是女人的秘密武器,等你们男人都容颜老去,我们依然是朵花。”

谢从述记得温知黎以前就很爱捯饬自己那张脸,家里瓶瓶罐罐无数,有时候碰上她心情好,还会在家里给自己来全套的美容spa。

当然,最后都会发展成不可描述的运动,导致spa永远做不完全套罢了。

谢从述仔仔细细端详温知黎的脸,虽然面膜遮着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不耽误他闭眼吹。

“你不需要这些。”

“你动动嘴皮子就能气死我,比如刚才。”

谢从述对那句“技术不过尔尔”耿耿于怀,手撑着梳妆台,说:“我不喜欢你刚才说的话,你重说一次。”

温知黎敷着面膜脸上不能大动作,面无表情地说:“谢从述你好幼稚。”

“反正我不管。”谢从述挺腰站直,脸皮也不要了,耍起浑来,“你不重新说,我今晚就不走了。”

“……”

温知黎仰头深呼吸,不断自我暗示:不生气不发火,面膜贵面膜要钱。

“谢从述,你不是说要追我吗?”

谢从述怔住,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温知黎看着谢从述,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以前你追我的时候,态度比现在好一万倍。”

谢从述一改刚才的态度,雀跃反问:“如果按照以前的流程走一遍,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了?”

温知黎起身往门外走,谢从述前后脚跟上,温知黎给他打开房间门,侧身让开,淡声问:“你拿什么来追我?”

谢从述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只要你喜欢,阿黎我——”

“什么都可以给我?”

温知黎淡笑一声,按着谢从述的后背把他推出门外。

谢从述不敢跟她对着干,怕她生气,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自觉往外挪。

温知黎不愿与谢从述在这个事情上不停纠缠,故意说了句话来堵他:“那我想要一个家,你能给吗?”

谢从述会错意,回答得很干脆,毫不犹豫,“可以,你喜欢哪个地段的房子我给你——”

温知黎出声打断:“不用了,我有房子。”

我只是没有家。

谢从述这才明白温知黎说的家是什么,笑意渐褪,面露难色。

他知道自己还给不了。

他也没办法说谎。

意料之中的反应。

温知黎笑得更淡,本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意外回答,轻轻合上了门。

“洗洗睡吧,我们别瞎折腾了,真的很没劲。”

房门合上,屋内暖黄灯光,透过门缝落在谢从述的脚上,仿佛带着温度。

过了会儿,温知黎关灯,连门缝都暗了下来。

谢从述站在门口,就这么看着这扇门,目光没有焦点。

他很想敲门,但他不敢再敲。

他知道,他还不配。

他知道,他给不起。

——

周日年会结束,谢从述一个人开车回市区。

谢从述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蒋意的私人诊所。

今天不是复诊的时间,蒋意送走一个咨询者,看见谢从述推门进来,略感惊讶:“从述,你怎么来了?”

谢从述看了眼LED屏,上面显示还有三个预约,他收回视线,对蒋意说:“想跟你聊聊,你先忙,我去休息室等你。”

蒋意没多问,只说好,顺便对助理招了招手,让他给谢从述泡杯咖啡。

谢从述喝完第二杯咖啡的时候,蒋意送走最后一位咨询者,拿着一盒薄荷糖休息室,递给谢从述:“少喝点,吃块糖。”

经过几次治疗,谢从述在蒋意面前基本上是个透明人。

治疗遇到瓶颈期,吃薄荷糖也成了谢从述的一种习惯,每次他过来这边,蒋意都会给他备着。

谢从述接过盒子,拿出一颗糖拆开包装扔进嘴里。

蒋意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喝了一口茶,就像朋友之间闲聊一样,主动打开话题:“你心情好像很糟糕,追人追得不顺利?”

“不顺利,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谢从述将糖嚼碎,薄荷的清爽感在口腔蔓延开,直冲脑门,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治疗周期能不能缩短?”

蒋意听出谢从述的言外之意,放下茶杯,问:“从目前来看,你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我觉得治疗方案和进度都不需要改变。”

“我不觉得乐观,蒋医生,我好得太慢了。”

谢从述眉头紧拧,语气焦灼:“我必须尽快好起来,我不希望她下次再问我能不能给她一个家的时候,我还是只能沉默。这种沉默让我觉得很痛苦,我无法忍受我的无能。”

蒋意思忖片刻,温声劝慰:“心理治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有时候操之过急,你承受不住,可能还会其反效果。从述,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你已经在努力改变了,在这段感情里你没有不作为,更谈不上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