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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透,留给耕二的印象是吃得很少,中午常常就在学生食堂吃两个面包加沙拉;休息的时间总是在看书;完全不理解耕二为什么喜欢史密斯飞船乐队。透和母亲一起居住的公寓,收拾得异常干净。

耕二觉得,透身上肯定有某些危险的地方。那家伙虽然看上去是个大人了,但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喝到第三杯白葡萄酒,透已经开始有醉意。

诗史八点还有别的约会,这时坐在他身旁低声哼着曲子。这家店播放的好像都是她熟悉的怀旧曲目。

“接下来放《潸然泪下》吧。”

诗史兴致盎然地向吧台里瘦削的酒保点了这首曲子。

“你要是早点出生就好了。”

诗史轻轻摇晃着酒杯说道。红酒的表面微微漾起波纹。

“知道这首曲子的时候,我正处在一个特殊的时期,如果当时你能和我一起听,该有多好啊。”

透不知如何回应。诗史继续自言自语:

“有时候……有时候不由得这样想。”

说完,她嫣然一笑。她今天穿着白衬衫加灰长裤,坐在高凳上,娇柔弱小、无依无靠,令人爱怜。透忽然冲动地把手放到她后背上。但这个动作真的是过于冲动了,完全有欠考虑。

透过衬衫,他能触摸到诗史的脊骨。如果这个人离我而去,我可能会死——这样的思虑涌上心头。

“别动,再待一会儿。”诗史说,“把手放那儿别动。”

透照她的话做了。

走出店外,散了散步,透让诗史上了出租车。散步途中,她一直和透十指相扣。和浅野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吗?透想着这个问题,却无法问出口。

“和浅野有约?”他只是这样问。

诗史肯定地回答:

“结婚唯一的好处是有人陪着吃饭。”

透苦笑着,有种莫名的想哭的感觉。

“这是想让我碰钉子?”

感觉真的醉了。好想快点回家躺在床上。

“不是啊。”诗史微笑着打开出租车的门,“在说事实。”

诗史不是用唇,而是用脸颊贴了贴透的脸表示告别,随后乘车离去。

回到家,母亲居然很难得地在家。

到厨房喝水时,她过来说道:

“回来啦。”

和平常一样的对话。吃饭吗?不吃了。那正好,家里一把菜都没有了。不是经常这样嘛。哦,可是平常总有点冷冻食品吧。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很久没去买东西了。

母亲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洗碗池上方的窗户,抽起烟来。

母亲没有问透去哪儿了。透感觉她似乎知道自己去见诗史了。

“我先洗澡可以吗?”

好啊。母亲说。透与她四目相对,感到不太舒服。

“还是会打歪哦。”

耕二收拾着空杯子,说道。

“用力抽杆,就会犯往右偏的毛病。”

女人穿着超短裙。头发是挑染成绿色的蓬松短发。她已经一个人打了两个小时。

“知道我有什么问题吗?”

耕二从她旁边走过时,被她叫住这么一问,店里客人稀少,耕二顿时陷入必须给些建议的窘境。

“这样吗?”

“再过来一点。”

耕二帮她调整了球杆的位置。

“对,这样直直地打出去就行。不要看前面的球,对准要打的球的中心。”

女人伴随着清亮的击球声将球击出。球果真像预测的那样转了两个弯,落向右侧中央的球袋。

看见了吗?女人说着转过头来。她算不上美女,但长得很耐看。眼睛和嘴都很大,表情丰富。如果妆不化成那样就好了,耕二想。她眼帘上涂着蓝色和银色的眼影,颧骨附近贴着小小的心形贴纸,透着轻浮。

“好球!”

被耕二夸奖一声,女人开心地笑了。

“让那个人教你不是挺好的嘛。”耕二试探着说,“你不是经常和那个打得很棒的人一起来吗?”

女人一改之前的表情,露出像要融化般的幸福笑容。

“那个人帅吧?”

她把球归到原位,又开始练习。

“谢谢你教我。”

女人冲着耕二的背影说。

刚进六月,接连都是晴朗的日子,天气热得像盛夏一般。耕二喜欢夏天。

电话铃声响起时,耕二和由利还在床上。

“耕二吗?”

是喜美子打来的。

“在家吧?”

在。耕二汗流浃背地回答,由利贴在他身旁。

“能见面吗?”

“现在吗?”

嗯,喜美子说。

“现在有点……”

其实是约好明天和喜美子见面。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语气中透出的愤怒,似乎比失落更重一些。

“有什么事吗?”

他经常打电话给喜美子,就是为了防止她打这样的电话来。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

耕二沉默了。当着由利的面,他只能沉默。况且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

“耕二,你其实是个冷酷的人。为什么我常常忘了这一点呢?”

喜美子说完,长叹一声。

“算了,反正明天要见面。”

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百根刺。

“打了让你没想到的电话,对不起!”

喜美子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话筒依然放在耳边,耕二叼上一根烟。

“谁啊?”由利问道。

他躺回床上,吐出一口烟,回答说:“店长。”

同时想,明天,让喜美子心情好起来会很费劲呢。

女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任性呢?每个人都有很多私人的事情,连小孩子都懂这个道理,她们却可以视若无睹。喜美子在位于等等力的法语教室上课。在附近的玻璃幕墙咖啡厅里,耕二难以掩饰被前一天的电话影响的心绪,但还是要道歉。

“其实啊,当时很想马上去见你。”

喜美子很不开心地低着头喝凉茶。

“算了,不说了。”

那可不行,耕二说道。店里的空调冷风开得很强。

“开心一点嘛。”

喜美子不说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好想见你啊。”

她终于开口了:

“有时会忽然想见对方吧?知道今天要见面,可是最想你的是昨天,不是今天。”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想见的时候却见不到的男人最差劲了。”

那是一种唾弃的口吻。

耕二不禁仰天长叹。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再说话。想见的时候却见不到的不是我,而是喜美子你啊。是你有家庭,不是我啊。”

喜美子顿时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竟然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来。”

她戴着好几个戒指的双手在桌面上一摊。

“情绪的变化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吧?总之,是你对我没兴趣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