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动之以情(第2/5页)

雷一鸣重新抱住了那只大瓦壶,没理他。

张嘉田喝了几碗热茶水,嘴里肚里都舒服了许多。这时候满山红带着饭菜回来了,原来已经到了开晚饭的时候。

冬天此地是经常刮大风下大雪的,满山红听着房外那鬼哭狼嚎般的风声,面不改色,只告诉他们道:“知道你们吃好的吃惯了,可我们这儿就只有这个,要不是你俩来了,平时我们连这个都舍不得常吃。”

张嘉田伸头看了看饭菜:“炖肉烙饼?挺好。”

满山红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又问:“咱们三个坐一桌吃顿饭,你俩没意见吧?”

张嘉田答道:“我没关系。我现在正饿着呢,有的吃就成!哪怕你让我跟狗一起吃,我都没意见。”

满山红又问雷一鸣:“你呢?”

雷一鸣依然是没说什么。

张嘉田有些惊讶,因为雷一鸣不应该有这么好的脾气,要说是示弱,那也没必要,因为在这满山红的地盘上,他们哪个都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机会,况且就是真下了手,雷一鸣也是人多势众。

老六出了屋子去吃饭,余下三人围着这张桌子坐下了,张嘉田一手抄了筷子,一手抓了一张脸大的烙饼,张口就吃。满山红也拿起了一张烙饼,送到嘴里刚要咬,忽见雷一鸣没动筷子,便伸手一拍他:“哎,你别像个娇小姐似的行不行?现在不吃,夜里挨饿可活该啊!”

她这一巴掌拍下去,雷一鸣登时皱了眉头向旁一躲,满山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拍到他那带伤的左肩了。

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她对着他一吐舌头:“我忘了,不是故意的。”

雷一鸣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就是故意的,他现在也只能忍着。勉强喝了几口汤,他的胃里一阵阵往上翻腾,并且没尝出汤里煮的是什么肉,只觉得腥膻难耐。他这些天,身体就没有完全的健康舒服过,方才和张嘉田同处一室,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压迫一般,越发的感觉窒息。忍了又忍,熬到现在,他终于忍无可忍,一转身一弯腰,干呕了一声。

满山红正和张嘉田连吃带喝,冷不丁见了他的反应,张嘉田停了筷子,张大嘴巴又咬下一口烙饼,而满山红把饼和筷子都放下了,蹲下来看着他的脸:“你怎么啦?哪儿难受?”

雷一鸣摇了摇头——上一秒,他是反胃,这一秒,他的感觉又变了,胃袋像是被一只手紧攥住了,开始隐隐作痛。满山红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手,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这人是纸糊的?怎么又病了?”

张嘉田坐着没动,只是鼓着腮帮子大嚼。而满山红见雷一鸣一言不发,鬓角却淌下了汗珠,便有些手足无措,抬头对张嘉田说道:“这怎么办?我这儿可没大夫。”

张嘉田又拿起了一张饼:“没大夫还没耗子吗?我跟你说,这人是个祸害,你弄点儿耗子药给他吃了,一了百了。”

满山红答道:“我这儿还真没耗子药。你瞧我这个地方,是会怕闹耗子的吗?有耗子反倒好了,证明我这儿有粮。”

张嘉田三口咬掉大半张饼,仿佛吃得挺香,一句闲话也不想多说,可等到把饼咽下去后,他还是从嘴里咕噜出了一句话:“你给他弄点粥喝,肠胃不好的人,不是都喝粥吗?”

厨房里还真有粥。

没人乐意喝粥,都想吃干的,可粮食就那么多,晚上又是吃了就睡,所以这山寨里总有相当一部分级别较低的喽啰,晚上就只能得到一碗热粥果腹。满山红端来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所谓米粥,想要喂他。雷一鸣把手臂横放在桌边,低头把脸埋进臂弯里,实在是吃不下,可满山红真心实意关怀着他,一定要他吃。张嘉田越听越不耐烦,末了对满山红说道:“他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满山红答道:“我知道啊!可他也不是今天第一次认识我,我和他也有一点交情。他肚子疼,我不能看着不管啊。”

张嘉田把最后一块烙饼塞进嘴里,然后挽起袖子站起来,走到了雷一鸣面前:“满山红,你放下碗,过去把他扶起来。老子亲自喂他,不信他不吃!”

满山红当真放下了碗,走到雷一鸣身后,把他硬搀扶了起来。张嘉田想他定然不肯合作,自己趁机泼他一身热粥,烫他一烫也是好的——他当初不是也烫过春好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一勺子热粥送出去,雷一鸣竟还真吃了。

(二)

雷一鸣咽下那一勺子热粥之后,垂眼不看人,低声嘀咕了一句:“你还肯管我?”

张嘉田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狐疑地看着他,看了几秒钟之后,才反问道:“什么意思?”

雷一鸣抬眼直视着他:“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吗?”

张嘉田一点头:“对啊!我是恨你,你要杀我,我还不恨你?”

说完这话,他又将一勺热粥送到了他嘴边。然而雷一鸣这回紧闭了嘴,不吃了。张嘉田用热勺子碰了碰他的嘴唇,见他完全没有张嘴的意思,便抬头去看满山红:“真的,你听我一句,给他弄点耗子药吃了得了。把他药死了,你也省心,我也省心。”

满山红瞪了瞪眼睛:“我省你奶奶个腿儿的心!我跟他又没仇。另外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俩好像是都够委屈的,到底哪个是先闹事的王八蛋啊?”

张嘉田总端着那一碗粥,烫得手疼,这时就把碗往桌上一放:“你看我俩谁比较像王八蛋?”不等满山红回答,他对着雷一鸣一拍桌子:“我告诉你,你爱病不病,爱吃不吃!现在不是过去那个时候了,老子不是你的奴才,没那个闲心哄娘们儿似的哄你了!”

雷一鸣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然后出了声:“你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足以证明我当时对你的判断没有错。你确实是变了,变心了。我纵是容忍你到底,你迟早也还是要造我的反。”

张嘉田抬头去看满山红:“听见没有,千万别当他的兵,到他手下就跟嫁了他似的,他不但管你的人,还管你的心。”然后他把那碗粥重新端了起来:“我再喂你最后一次,你要是还不吃,那我就真不管了。”

说完这话,他成功地把一勺热粥喂进了雷一鸣嘴里。

雷一鸣吃了大半碗粥,摇摇头,不吃了。

张嘉田走回原位坐下来,从那凉了的肉汤里捞肉吃,满山红也回了座位,把雷一鸣吃剩的小半碗粥端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抬袖子一抹嘴。她刚吃了个半饱,于是像和张嘉田竞赛似的,也重新狼吞虎咽起来。

三人中的二人,因为饭量太大,所以很是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吃饱喝足。满山红站了起来,说道:“我这儿是天黑就睡,我不敢把你俩放在一起,说吧,谁留这儿睡?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