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断袖

“啪”的一声,景帝手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极反笑:“好,好,半月杀我一府七州一百一十七名官员,这等胆大的,前所未闻,倒出在本朝本代了,好,好……”

殿下众臣皆噤若寒蝉,束手垂头,无人敢应声。

司空祁桒跟司徒周骊对了下眼色,也一时都没法子,这两人都是宣政殿外力阻燕王出京的主力,巴不得燕王出点什么乱子,但乱子出得这么大,她们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诸位卿家怎么看?”御座上,景帝像是勉强压住了怒气问道。

众臣皆先是瞟瞟自己这派的再瞟瞟对派的,见一品太尉司空司徒大人,尚书省中台大人,六部尚书大人,三位亲王殿下皆不动声色,自己自然也都躲在后面装傻充愣,无人做这不讨好的出头鸟,一时之间,整个含元殿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被小心的敛着。

大姚官制分九品十八阶,以三师三公为首,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是为三师;太尉、司徒、司空各一人,是为三公。皆正一品。三师,天子所师法,无所总职,非其人则阙。三公,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无所不统。亲王拜者却不亲事,祭祀阙则摄。三师三公皆不设官属。再有尚书省,设中台一名,典领百官,正二品,其属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设左右相,统理六官,从二品,其下还有左右丞都事主事令史书令史等等,皆三品以外,不类举;六部各设尚书一名,正三品;外官军政分置,以省府为首,统管其省各州县,文官四品知府,武官省府四品都尉,军政各不相干。

这是大姚长时间军事高度集权,世族佐政但严禁涉足军事的特殊性所决定的,所以太平区区几人却能杀尽一府七州上下百余官员,河间府都尉的袖手旁观也是这场祸事一发不可收拾的主因之一。

朝廷上虽多是对燕王出京不满之人,但也不过是存着防范将来不可纵虎归山之心,倒不是真就觉得这少年燕王如何祸害大患了,这时见她小小年纪,平日里山水不见,首次出手手段就如此狠辣,如此血腥,俱都毛骨悚然,心寒不已。

燕王这次犯的足够凌迟的死罪,本该一举杀之免除了后患,但赈灾款被贪之案,牵扯如此之广,震惊朝野,当下最为紧要的不是惩治燕王,而是平复四处沸腾的民愤,然燕王此人此时初露端倪,足见其后祸,这次放纵了,日后……

思及此,百官不禁都心抖了一下。一百一十七名官员呀,巡抚虽然是特殊官职,只任职之时暂领二品衔,但毕竟也是二品呀……河间府下她所过七州,血流成河,官员几乎为之一空,周围各州县府衙大门紧闭,官员们闻风而逃,四散躲藏,人心惶惶。她狂妄桀骜,不理后事,杀之就走,百姓无知,尚拍手称快争相拥簇,却不知这燕王,这燕王,唉!这哪是什么燕王,这就是一杀星!

就在群臣皆推脱闪避之时,左侧第一排第二位走出一紫袍官员来。

“康擎王,你这是为何?”景帝诧异道。

卫寒奾将官帽摘下双手托着双膝落地,跪奏道:“燕王所犯乃抄家灭族凌迟之大罪,罪臣教女无方,罪不可赎,愧对吾皇,实无颜苟活,恳请陛下降罪。”

该死的!

百官心里皆一声暗骂,这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凌迟的大罪?没见大伙儿都刻意避着不提么,你居然还跑出来绑上一个卫家族,河间府死了一百一十七,哪个家族无一人牵连?再把你这户部尚书一块抄了,顺藤摸瓜一拉,不等姒国打来,大姚立马就能垮一半了。

果然,景帝和颜悦色的劝慰道:“爱卿不必如此,燕王心性朕却是知道的,怨不得爱卿。”一边让内侍下去搀扶起康擎王妃,为其整冠,一边又是一通好言劝慰,康擎王妃感激难言的拜谢了龙恩,回到自己位置上跪坐下来,继续充聋做哑。

经过康擎王妃这么一出,殿上气氛倒也和缓了几分,景帝继续看着殿下诸臣道:“众位爱卿,此事何解,可有对策了?”

司空祁桒当先走出来,奏道:“陛下,当务之急,先抚民心,巡抚陈蓉河间知府赵芳等一众官员贪污受贿之事罪无可恕,虽当事人已经伏法,但案子依旧应当交刑部立案彻查,河间府和其七州官员从缺,府事停滞,也当立时补缺,灾民流离失所,当着令当地安置,另有其他各州官员闭衙躲避,官员人心惶惶,也当安抚。”

关于那个棘手的燕王该怎么办,干脆就一字不题了。

景帝冷笑道:“闭衙躲避,人心惶惶,没做亏心事,她们闭衙躲避什么,人心惶惶什么?山南淮南的灾民都走到河间府去了,再安抚,该走到朕的皇城脚下了!”

司空叩首不语,司徒周骊赶紧起身奏道:“陛下,这些官员自然难辞其咎,但眼下正是用人之即,百余名官员从缺,数十万灾民急需安置,何不暂寄了她们的脑袋,等灾民安置了,再另行彻查不迟呀,陛下!”

百官连忙附和,再查,再查就没完没了了,各大世家族大业大,谁能担保自己家就没有个牵牵扯扯的?那燕王当真是辣手,百余名官员中,就是她卫家自己人也丝毫没有留情,当场斩了不说,听说还家族除名,累及夫女呀。

景帝屈指敲了敲龙案:“也罢,暂寄了就是,陈蓉二品巡抚,竟胆大妄为如此辜负朕的信任,刑部立即立案清查;河间府官员从缺之事,暂从京中下派,不必全了,先捡重要的,以后再慢慢补吧,六部尽快商议了,写折子来看;还有一个燕王,如何发落,诸位臣公可有定论了?”

刚有点热络立时又鸦雀无声了,众人又成了闭口葫芦,谁也不肯开口。

燕王,燕王怎么发落,哪论得到别人说什么,万岁您的心思谁知道,贸然开口,说得不好,没准她没发落了,自己就先发落了……

景帝眸光一扫,这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户部尚书大人康擎王妃垂眸敛手,没她事一般,众矢之的的中台大人无奈之下,慢慢的晃出来:“万岁,以为臣之见,燕王确是暂时发落不得。”

“此话何解?”景帝不冷不淡的道。

“燕王所犯事虽大,但却有情可原,那巡抚陈蓉乃是畏罪自杀,非燕王之过,知府赵芳也是执迷不悟兵戈犯上,当场杀之也是应当,其余一百一十五人,以官位而言,燕王杀之,也不算太过越矩,且人人皆有该杀之理,无一错枉,实属难得。”

“依你之言,她非但无过还有功,朕还得嘉奖她不成?”景帝的语气不怒不喜的,测不出什么心思。

“非也,虽有情可原,但所犯确实凌迟重罪,何况燕王顽劣,私下绕路游玩,实乃大过,不罚已是无理,还请万岁看在她年少糊涂,也是为国为民的一片诚心,难免思虑不周,念及先人,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