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9页)

“今天你不要加入,我和他单挑。”左耳传入齐淼压抑的声音。

啊?他惊诧之时,两边已进入对战模式。盯着屏幕上的枪林弹雨,蒋天张大嘴:有没有搞错,用这样的方式打架,也太不接地气了吧?

几分钟后,裴光熙屏幕下方出现一条来自齐淼的信息:“再这样,我就走了。”也是,目前局面完全一边倒,光熙的队伍惨不忍睹。人家下棋让三步,但他放水的方式相当于让了一百步,简直太看不起人了。裴光熙指尖动了动:“好。”然后,逐渐加力。

接下来,局面依旧一边倒,情况更加惨不忍睹,只是Game Over的一方换成了齐淼。再接下来,他们从CS转战策略冒险,再转战近身格斗。每一场,齐淼都输得屁滚尿流——这种结果完全是可以预见的。齐淼玩游戏,从操作到战术,都是裴光熙手把手调教出来的。这种半吊子徒弟想乱拳打死All-in的老师傅,概率等于……不,根本就没有概率。悲剧啊,从泡妞到GPA再到打游戏,每一项都是完败!齐淼此刻,应该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吧?蒋天情不自禁地感叹,他何必要选这种自取其辱的方式,说不定真打一架还能有一丝胜算。

蒋天确实了解齐淼,他的确很快就输得怀疑人生了。无论换什么游戏、什么角色,都会被裴光熙杀得片甲不留。他呆呆地坐着,神啊,你还可以让我更丢脸一点吗?

这时候,和事佬蒋天把头探过来:“干完这局咱可以吃饭了吧?”

去西门鸡翅的路上,三人并排走着,气氛尴尬得像要结冰了。蒋天默默地想:原来这并不是盗梦空间……走到一个周围都是办公楼的十字路口,齐淼认出,这就是自己和梁意欢分手的地方。他蹲在这里,她站在面前。那时候,眼泪好咸,渗进嘴角又特别苦涩;那时候,他清楚地知道,她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陷入回忆的这一刻,齐淼的手机响了。他没接。手机执着地唱歌。他按掉。又响。蒋天受不了地提醒:“接啊接啊,万一是你老板,你就等着受死吧。”齐淼回过神,从裤袋里拿出电话,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自拍头像。5.5寸真大,因此谁都能看清来电者的名字。

“原来是易葶啊。”蒋天干笑,随后又装作很自然地对右边的人说,“是易葶哦,你认识她吗?”

此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另一双……不知为何,那些曾发生在这里的对话突然回放,就像时光倒流一般。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一种难以名状的耻辱和悲伤,忽然放大,在心里肆意膨胀,然后——“去你的!”齐淼一拳砸过去。

在这个充满回忆的路口,赤身肉搏的决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极大的力量像流星一样击中裴光熙的脸,他一个趔趄翻到在地,还没反应过来,齐淼的小宇宙再次爆发。他扑倒裴光熙,一拳接一拳地打在男生脸上。而裴光熙,根本没还手的意思,一直被打,连嘴角都溢血了。

“你干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裴光熙都被打了好几拳,蒋天才反应过来。他拉住齐淼:“你还真以为这是天马流星拳啊?”然而,齐淼一点儿都不听劝,还是继续出拳,裴光熙则躺在地上,一副“来啊,随便你打”的模样。群众不知不觉围上来,有人在用手机录像,有人似乎在拨110。蒋天边抱住齐淼边对周围喊:“别看了别看了,兄弟们跟这儿练拳呢……”

齐淼还在继续,蒋天急了,干脆用胳膊肘抡过去:“你俩真想上头条啊!”可主犯这时已然发狂,完全进入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状态。揍一具软绵绵的“尸体”有什么意思?他希望裴光熙能给点反应,可对方偏偏不如他所愿。正好蒋天杀过来,于是他的攻击目标瞬间转移。

“齐淼,你属狗的吧?怎么逮谁咬谁!”

十几分钟后,三人鼻青脸肿、蓬头垢面地瘫坐在地上。

“舒服了吗?”被打得最惨的裴光熙突然说。自己这样做,或许有些自私吧?不还手,是为让齐淼发泄,更是为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既然想不到偿还的方式,还不如让他痛殴一顿。但这家伙出手也太重了吧?生平第一次挨打,差点连牙都被打掉了。

暴力的使用者齐淼,由于体力消耗太多,正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他脑子晕晕的,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由自己吐出的雾气一般,好不真实。

此时,梁意欢刚从电影院出来。她不时分神看手机,有些奇怪。这一整天发给裴光熙的信息,他都没回,到底怎么了?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前男友刚狠揍了她的前前男友,此时喝大了,正在西门鸡翅的外摆区哭得不能自已。

“齐淼,过去的就过去了。你都有新女朋友了,又打了光熙解气,算扯平了行不行?”肿着眼的蒋天依旧没忘记调停。

“不行!”齐淼号啕大哭。形象从两小时前的古惑仔重新变回超龄巨婴,“我当他是我兄弟,他当我是什么?我还让他住进我们公寓,我真是引狼入室啊!”

“齐淼,对不起……”裴光熙伸手搂住他的肩,真诚得就差把对方抱进怀里了。掉在地上的眼泪不能逆流。原来,这家伙的痛苦比自己想象的还多!裴光熙的内疚感激增,到了难以负荷的程度,那个有些松动的决定再次坚硬起来:“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那就像一个诅咒。

○月台和星光

次日清晨,西站。天色微暗,依稀能听到鸟叫。这时候,一个年轻女生逃命般,在站前广场上狂奔。她不断加速,从人群中硬生生劈开条路。她大概没意识到,这是自己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到了站门口,棉衣涔涔贴在皮肤上,背都湿透了。透过安检口,梁意欢望向中央大屏幕,焦虑无比。光熙,你到底在哪儿?

两小时前,蒋天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他睁眼,还是晕眩。昨天在西门鸡翅,因为喝太多,所有人都走不动了。齐淼的酒品真要命,逞强喝酒,最后吐得到处都是。于是他和裴光熙只好把烂醉的巨婴抬到最近的酒店。这位哭得肝肠寸断的兄台,此刻正以一种无法描述的姿势躺在旁边的床上。眼前,裴光熙穿好了衣服,正在收拾东西。蒋天很迷茫:“光熙,你在干吗?”

裴光熙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我八点的火车回江城。”

蒋天愣了愣,仍然很迷茫:“你要回江城?怎么不多玩两天?”

“来不及了,下次回来再说吧。”他背起包,走到门口又转头,“那个,齐淼……”

蒋天弹弹手:“放心吧,我会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