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9页)

裴光熙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想什么。蒋天看着门开启又合上,呆呆地。昨天到最后,光熙好像说了什么,是什么呢?他努力回忆着。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她在一起的。”想到这里,蒋天惊醒了。他冲进洗手间,开始猛拨梁意欢电话。第十遍,电话终于接通,听蒋天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女生脑袋轰然炸裂。“快去找他吧!本来他不让我告诉你的。”蒋天的声音也有些急促,仿佛她再不行动,就会永远错过什么了。于是,梁意欢脸也没洗、头也没梳,抓起衣服往身上套,然后像女疯子般冲出了公寓。

大概是周一的缘故,虽然梁意欢出门时还不到六点,却依然遇上了早高峰。还没到西站,机动车就大排长龙,移动得像变速的慢镜头。梁意欢在出租车上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她向前张望,觉得似乎能看到西站的攒尖顶,便立刻放了一百块在车窗前,开门飞快向前跑。

因为运动过量,女生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头发黏在额前,简直毫无形象可言。她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候车信息,突然发现蒋天并没告诉自己,裴光熙坐的到底是哪一趟车。人群熙熙攘攘,这种情况下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这家伙也太不专业了,给自己的是什么情报啊?她不由得埋怨起来。

幸好,这天早晨到江城的特快只有一列,梁意欢立刻买了站台票。然而车厢那么多,难道真要一节节去找?她边往月台方向走边给裴光熙打电话。一个,被摁掉;两个,被摁掉;三个、四个、五个……他通通都摁掉。绝望中,她给他发了这样一条破釜沉舟的信息:“我已经买了去江城的票,如果你不出来见我,我就跟你上车了。”几分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送你……”剧烈的奔跑让梁意欢的嗓子因疼痛而有些喑哑。

男生把手插在口袋里,皱眉:“我就是回家而已,不用来送。”

“为什么回北京不告诉我?”

面前的人显然很受伤,她一定很委屈吧?男生胸中有心疼的情绪在翻腾,很想说声“对不起”,但说出口的却是:“没必要告诉你吧?”

女生愣住:什么叫“没必要”,前天还聊得好好的呢。“昨天齐淼哭得很惨,光熙非常内疚。”蒋天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她盯着他脸上的瘀青:“是因为齐淼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回来拿东西的……”这一刻,裴光熙发现自己在说谎方面简直是个渣,他的话听起来那么虚伪,那么没底气,以至于让对方讥诮起来,满脸都是“你就继续编”的表情。他叹气,决定放弃:“总之,你快回去吧。”

这无奈、疲惫又带着嫌弃的语气终于让女生红了眼眶:“裴光熙!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忽暗忽明,为什么要用那种T大男生中最卑劣的“四不”原则来对待我?

一粒种子,不知何时被种下。到萌芽,到长大,多少次被主人试图连根拔起?但它倔强生长到现在,终于展开馥郁的花朵。那花朵缠绕心室、血管,扩散在皮下的每一处……终于它的存在令人再也无法忽视。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看着喜欢的女孩在自己面前,说着这样的话,明明想把她拥入怀中啊!可这样情不自禁的时候,昨夜齐淼痛哭流涕的样子又出现了。那家伙那么痛苦,那么在意她!天平的一侧,仿佛猛然被加上了砝码,瞬间分出胜负。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梁意欢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明明也……否则,胡同那天你……”不会那么缠绵痛苦地吻我,不会那么温柔深情地抱我。

“哦,那天我醉了。”裴光熙冷冷的。

往来行人无数,摩擦的风声听起来像小孩在哭。梁意欢却意外地觉得安静,仿佛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此时,广播发出最后的催促,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

裴光熙的脸变得很模糊:“我得上车了,你回家吧。”只说这么几个字,却觉得好累。

然而,梁意欢并没有移动,她牢牢地立在他面前,眼里星光灿烂:“我不信……”说着说着,泪往下流。旁人眼里的自己,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遇到问题横冲直撞,受到诽谤诋毁也一笑而过。跟齐淼在一起时,她失望过、愤怒过,却从未对着他哭得不能自已,然而在这个人面前,却很容易泣不成声。

火车鸣笛,刚才还人流如织的月台,现下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已变得空空荡荡。裴光熙下意识地捂眼睛。这家伙,从来不听自己的。花了很长时间才硬化的心肠,却总经不住她折腾,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也许刚才就不该接电话,可——“你再不出来,我就一节节车厢找!”他怎能真让她站一夜去江城呢?

“梁意欢,你还不明白吗?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的。”说完这话,他回头三两步便踏入了车厢。

他的背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被车窗挡住,梁意欢竟看不真切。高铁缓缓启动。没有轰隆声,她的耳朵却嗡嗡作响,眼前越来越模糊。忍了忍,想婉约地擦掉眼泪,想优雅地转身离开,想做到输人不输阵……可终究忍不住,先是呜咽出声,然后鬼哭狼嚎,哭到最后失掉力气,跌坐在月台上。

那天的场景,也许自己永远都会记得吧?她在月台上哭得就跟死了全家一样悲惨,着实引人侧目,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只是眼睛都快哭瞎了。

○飞蛾的宿命

“去江城?你神经啊!”知道梁意欢的决定后,蒋天大呼小叫,“光熙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要飞蛾扑火?”

接到梁意欢的电话前,蒋天还和齐淼在酒店里挺尸,他刚刚做了件不知是对是错但必须要做的事。“齐淼,别怪我,虽然你是我兄弟,但光熙也是我兄弟,意欢也是我兄弟,二大于一,为了人类的幸福总量,我必须舍小保大。”

好巧不巧,此时的齐淼仿佛有感应般幽幽睁眼,看到旁边的蒋天,不禁叫出声:“我去,你怎么睡在我旁边!”

四目相对,火花无数。脸上火辣辣的疼让齐淼回忆起昨天的事故,他赶忙坐起来,低头看自己:“你、你……没趁我喝醉对我做什么吧?”蒋天白眼,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连脑髓都是污的吧?然而齐淼的眼神仍是怀疑的,在他的眼里,蒋天是危险分子。良久,他终于记起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光熙呢?”

“回江城了。”

这样啊……不知怎的,竟有些失落。齐淼想起昨天井喷式的眼泪和骂街般的责备,简直都替自己脸红:自己怎能失态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