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三合一

这时令的雍熙禁城, 寒梅初绽。

翊安宫内的布置与从前的未央宫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新帝说拨了银两,却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兰若暗觉,这银子大多都用在了正殿的布置上, 而且工部的人竟还有意将正殿布置的极为华丽, 可内殿或偏殿, 却几乎没什么变动。

好在正殿华丽奢靡,旁的太妃来翊安宫听训时,翟太后也不会丢了面子。

清晨一起,翊安宫的宫女便按翟太后往常的习惯, 打开窗牖放些新鲜空气进殿, 再提前备好一盏用梅雪烹的雀舌茶,待翟太后蓖完发髻后, 便能用这清茶漱口。

兰若正为端坐于镜台前的翟太后篦着长发,却觉自己主子上的华发是愈生愈多了,先前翟家未抄时,翟太后的长发因着保养得宜,还算浓密乌黑。

莅了这番家族变故, 翟太后自是大受打击,身子也比从前更羸弱了些。

兰若是翟太后未出阁时的母家女使,跟了翟太后这么多年, 对自己的这个主子可谓是忠贞不二。

好在,前朝的言官是个正义的, 及时纠议了新帝慕淮的不孝行径, 得以让她主子在这宫里重新获得了尊崇的地位。

再不用被旁的太妃、和那雀登枝头的容皇后看了笑话去。

按说用桃花香泽浸发, 既可保持乌发的秀丽, 还可防止华发再生, 但翟太后记恨容皇后,自是将她上次送来的那批桃花香泽都扔了出去。

光影明灭,翟太后还未敷粉,神情瞧着格外的苍老。

她倏地睁开了双目,问向了正为她梳发的兰若,道:“听闻近日,帝后二人总有争吵,且皇帝已有多日未去椒房宫中,也没唤皇后去乾元殿陪侍?”

兰若嘴角噙笑,有些幸灾乐祸地回道:“回娘娘,帝后二人近日却有争吵,阖宫内早就传遍了。其实皇上和皇后二人,一早便因您送去的那个宫女有了龃龉。容皇后的性子到底跋扈了些,仗着美貌又一贯目中无人。新帝年岁尚轻,从前或许会被她这样的低贱女子迷了心智,但也总会有清醒的那一天。奴婢看,这容皇后早晚都会失宠,若她真惹恼了新帝,依新帝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把她这个后位给废了。”

废了这二字听罢,翟太后的唇角不禁向上牵了牵。

她故意喟叹了一声,兰若已然将她的高髻梳好,翟太后边打量着铜镜里自己不复青春的容颜,边幽幽地回道:“容氏是太过得意,就算皇帝这时不厌弃她,她也早晚会有马失前蹄的那一日。她性子太善妒,新帝又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就算是有美貌和子嗣傍身又如何?竟还同皇帝倔强上了!”

兰若往前走了几步,用螺子黛为翟太后描着短浅的眉毛,附和着她道:“说来也是因为容皇后的相貌过于妖冶,隐隐有祸水面相,新帝之前八成也是被这妖女给迷惑住了。”

翟太后心中颇为赞许,她也觉得容晞有祸水面相,亦有祸水命格。

慕淮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也没抚养过慕淮,翟太后自是对慕淮没有任何感情。

更遑论,慕淮还抄了她的母家。

翟太后巴不得慕淮被那容氏给祸害死。

但是转念一想,放眼整个大齐,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坐稳这个位置的人。

她母家失势,可她还想继续的好好活着。

若慕淮真的死了,那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且若在慕淮死之前,那容氏女仍没被废掉,待东宫那个小孽种继了位后,容氏一定会弄死她。

思及,翟太后的语气稍沉了几分,又问兰若:“容氏现在是自顾不暇了,现下她即将失宠,也没那心思再来寻哀家的麻烦。倒是那徐太媛,哀家听闻,自她女儿去世后,这徐太媛竟是对哀家有诸多的怨怼?”

兰若恰时为翟太后描画好了眉眼,劝慰翟太后道:“那薇公主福薄,徐太媛除了这个女儿,什么都没有。她神智也不大清了,娘娘莫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

翟太后却是冷哼了一声。

先帝还在时,徐太媛就像只病猫似的,在位份稍高些的妃嫔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虽是先帝潜邸的旧人,可在先帝仍是王爷时,徐太媛只是个奴婢,后来升上了侍妾,也是用了下三滥的法子才得以上位。

当年她让翟诗音扮太监勾|引慕淮的事,还是她同这位徐太媛学的。

慕薇出生后便体弱多病,徐太媛也再不敢有争宠的心思。

翟太后从不愿承认自己心里扭曲,她自己体弱无子,所以见不得其他妃嫔也有孩子。

无论是被她害得难产而死的俞昭容,还是生下病女的徐太媛,亦或是直接被她断送了生育能力的王太妤,翟太后想起这些人时,从无任何愧疚,反倒是觉得这帮女人活该。

李贵妃有资本,可以和她拼一拼,她平安生下一子一女,也就罢了。

可这些个贱人,凭什么能怀上孩子?

慕薇一早便该死了,竟还拖着病体,活到了十六七岁。

徐太媛那个贱人合该感激上苍,还让她那福薄的女儿陪了她十几年。

快至巳时三刻时,翊安宫的正殿已然提前坐满了一众太妃,这些太妃的神色都有些悻悻,但翟太后从内殿至主位安坐时,她们稍微收敛了些神情。

翟太后扫视了一番正殿诸人,见容晞并未至此,却也没感到奇怪。

虽有言官压着容氏,但按她的性子,还是会迟些来的。

翟太后再一看,惠太妃竟是也没有至此。

惠太妃贯是个没脑子,且容易被煽动的,从前惠太妃在,她还能帮着她挤兑容氏几句。

可惠太妃既是没来,其余的那些太妃是不会脑子坏到敢去置喙皇后的事。

翟太后不禁问向一众太妃,道:“惠太妃怎么没来?”

德太妃回她:“惠太妃得了风寒,正在棠玉宫静养呢。”

王太妤这时神色淡淡地饮了口清茶。

棠玉宫的炭火用没了后,内诸司自是不会再给惠太妃新的炭火,惠太妃跟内诸司的人僵持着,也被这阴寒的天气冻了几日,便染上了风寒。

最后惠太妃实在受不住,只得拿自己娘家的银子去内诸司领炭火。

可内诸司的人虽答应了惠太妃,会再给她拿个几十斤的碳,却将这事拖了两日。

两日后才拿到碳的惠太妃病情加重,终日在棠玉宫里呜呼哀哉。

容皇后并无苛待惠太妃的意思,可王太妤却隐约听闻,新帝特意提点太医院的人,让太医不许为惠太妃好好医治。

惠太妃养尊处优惯了,又上了些年纪,如今这病情也是越拖越重。

王太妤想到这儿,眸里掩了丝不易察觉的笑。

她周遭的太妃都盼着容皇后赶紧来翊安宫这处,因着只有容皇后来,翟太后的心里才能不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