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间谍(第3/6页)

莱拉赶到那里,发现约翰·法阿、法德尔·科拉姆和其他几个头领都在,他们看上去面带愁容。

约翰·法阿开口道:

“莱拉,法德尔·科拉姆跟我说了你对那个仪器的解读,孩子。我很难过地告诉你,可怜的雅各布刚刚死了。我想,我们还是得带着你去——尽管这不是我的初衷。这项决定让我内心感到不安,但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按照风俗安葬雅各布之后,就马上出发。莱拉,你要明白我的意思,你跟着去,但这可不是什么庆祝或玩耍,我们面临着各种艰难险阻。

“我让法德尔·科拉姆保护你,别给他惹麻烦,也不要给他引来危险,否则你就会领教我的脾气。现在,快去告诉科斯塔大妈,马上做好出发的准备。”

随后的两个星期比莱拉这一生中任何时候都要忙。虽然忙碌,但时间过得并不快,因为充满了令人厌烦的漫长等待——要躲在满是虱子的潮湿的储藏室,注视着窗外徐徐闪过烟雨弥漫的阴霾秋色,接着便是再次躲起来,睡在烟熏火燎的发动机旁边,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最糟糕的是禁止外出露面,不能沿着岸边奔跑,不能爬上甲板,不能开关闸门,也不能去接闸口拋下来的缆绳。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她必须得隐藏起来。托尼·科斯塔把水边酒馆的传言都告诉了她:整个王国都在搜查一个金发小女孩儿,找到她的人将有重赏,藏匿她的人将有重罚。还有一些奇怪的谣言:人们说,她是唯一从食人魔手里逃走的孩子,掌握了一些可怕的秘密。还有的谣言说,这个孩子根本不属于人类,是一对鬼魂变成的孩子和精灵,邪恶的势力把她派到这个世界上,目的是要搞大破坏。还有谣言说,她不是小孩,而是地道的成年人,身体被魔法缩小。鞑靼人雇用她来刺探善良的英格兰人的情报,为鞑靼人入侵作准备。

莱拉刚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兴奋,但后来就变得沮丧起来。这些人全都恨她,怕她!她盼望着走出这狭窄的方形船舱。她真希望已经抵达了北方,来到闪亮极光照耀下的广袤雪原。有时候,她也渴望回到乔丹学院,跟罗杰一起爬上房顶,听着管家敲响的钟声,提醒大家晚餐还要等半个小时,还有厨房里煎炒的吱吱声、说话和吆喝的声音……那时,她就会热切地希望一切都没有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她永远永远都是乔丹学院的莱拉。

唯一能使她摆脱无聊和愤怒的就是那台真理仪。她每天都会读它,有时候和法德尔·科拉姆一起,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沉浸在一种平静的状态,那些符号的含义便随之清晰起来,如同巨大连绵的山脉被阳光照亮而映入眼帘一样。

她努力地向法德尔·科拉姆解释她的这种感觉。

“这几乎就像是和别人说话,只不过你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你觉得自己很傻,因为他们比你聪明,他们从不犯错误……而且,法德尔·科拉姆,他们知道得那么多!他们好像通晓一切!库尔特夫人也很聪明,也知道很多,但这是一种不同的知识,我觉得……”

法德尔·科拉姆会问一些具体的问题,莱拉就会去寻找答案。

“库尔特夫人现在在做什么?”他会问。莱拉便立即动手操作,他便会问,“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嗯……这个圣母像就是库尔特夫人,我把指针转到那儿的时候,我的心里想着我的妈妈。这只蚂蚁代表繁忙——这很简单,这是它最主要的含义,沙漏代表的是时间,往下一点儿就是代表现在,我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儿。”

“你怎么知道它们就是这些含义呢?”

“我能看到它们,或者说我能感觉得到。就像夜晚踩着梯子向下走,你把脚往下踩,下面会有一个横档。嗯……我把注意力和想法对着它,它就能显现出一层层的含义,我能感觉到这些含义。然后,我就把这些含义都汇合在一起。其中有点儿窍门,就像让眼睛聚焦盯着什么东西看一样。”

“那你就这么做吧,看看真理仪怎么说。”

莱拉照办了。那根长指针马上摆动起来,然后走走停停,仿佛是在按照某种精确的程序不断地摆动和暂停,显示出优雅和力度,莱拉也有同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正在学习飞翔的幼鸟。法德尔·科拉姆在桌子对面望着她,留意着指针停留的地方,注视着小女孩儿把脸前的头发捋到脑后,微微地咬着下嘴唇,她的目光先是追随着指针,等指针的轨迹确定之后,她便去观察表盘的其他地方——但不是漫无目的地看。法德尔·科拉姆会下棋,知道棋手们比赛时的眼神。高超的棋手能够看到棋盘上的兵力和形势,他们会密切关注重要的战线,忽视那些弱小的部分。莱拉的眼神也是如此,像是在按照某种类似的磁场原理操作——她能看见这个磁场,但他看不见。

指针在雷电、婴儿、毒蛇、大象和一种莱拉叫不上名字的动物前停了下来。那只动物像是一种蜥蜴,眼睛很大,尾巴缠绕在它所栖息的树枝上。莱拉注意到,指针反反复复按照同样的次序走动。

“那只蜥蜴是什么含义?”法德尔·科拉姆打破她的沉思,问道。

“没有什么含义……我能理解它的意思,不过我一定是看错了。雷电代表的是愤怒,这个小孩儿……我想是指我……我刚刚就快要读出蜥蜴的含义了,但是法德尔·科拉姆,你一跟我说话,我又突然找不到感觉了。你看,指针还是在那儿摆来摆去。”

“是的,我知道。对不起,莱拉。现在你累了吗?要不要停下来?”

“不,不要。”她说。但是,她的双颊红彤彤的,眼睛发亮。各种迹象表明她处于一种焦躁和过度兴奋的状态,而长时间被限制在令人窒息的船舱让这种情况变得更糟。

他向窗外望去,天快要黑了。他们航行在抵达海岸前的最后一段内陆水面上。宽阔的、泛着褐色泡沫的入海口在阴沉天空的笼罩下向前延伸,远处是几艘运送煤油的油轮,锈迹斑斑,管道上挂满了蜘蛛网;旁边是一座炼油厂,有一股浓烟从那里升起,很不情愿地和云层融汇。

“我们到哪儿了?”莱拉问,“法德尔·科拉姆,我能不能出去待一小会儿?”

“这里是科尔比湖,”他说,“是科尔河的入海口。等到了镇上,我们就在烟熏市场附近靠岸,然后步行去码头。大约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宽阔萧瑟的河面上,除了他们的船和远处一艘吃力地驶向炼油厂的运煤船外,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莱拉闷得脸色通红,非常疲倦,她在船舱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于是,法德尔·科拉姆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