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伯尔凡加的灯光(第2/5页)

那个人开口说话了,莱拉当然一句也听不懂。他又换了另外一种语言,结果还是一样。然后,他尝试说起了英语。

“你的名字?”

潘特莱蒙警告似的竖起身上的毛,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说这些人并不知道她是谁!他们绑架她并不是因为她跟库尔特夫人有关系。这样看来,也许他们并不是食人魔派来的。

“利齐·布鲁克斯。”她说。

“利西·布鲁格斯[2],”那个人跟着她念道,“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去见好人。”

“你是谁?”

“我们是萨莫耶德人[3],是猎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好地方,去见好人。你们有披甲熊?”

“为了保护我们。”

“没用!哈哈哈……熊也没用!我们还是抓到了你!”

他大声笑起来。莱拉忍住了,没有说话。

“另外那些人是谁?”那个人接着问道。他用手指着他们来时的路。

“商人。”

“商人……他们做什么生意?”

“皮毛、酒,”她说,“烟叶。”

“他们卖出烟叶,买进皮毛?”

“是的。”

他向他的同伴说了些什么,那人简短地回应了一声。整个过程中,雪橇一直在飞速前进。莱拉直起身,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她想看看他们在向什么方向前进,但是雪下得很大,天色也暗沉一片。不一会儿她就觉得太冷,没法再探头向外看,于是又躺了下来。她和潘特莱蒙能够感应彼此的想法,努力想保持平静,但是一想到约翰·法阿可能死了……法德尔·科拉姆怎么样了?埃欧雷克会不会设法杀死其他的萨莫耶德人?他们会不会想方设法沿路追上她?

莱拉第一次有点儿可怜起自己来。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人晃了晃她的肩膀,递过一条驯鹿肉干让她吃。肉干臭烘烘、硬邦邦的,但她饥肠辘辘,而这东西毕竟有营养啊。吃完之后,她感觉好了一点儿。她把手慢慢地伸进皮衣里面,真理仪还在。她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个放着间谍飞虫的马口铁罐子,悄悄地让它滑进自己的皮靴子里面。潘特莱蒙变成一只老鼠,爬进了靴子,尽力把它往下推了推,塞在了她驯鹿皮绑腿的下面。

做完这件事以后,她闭上了双眼,恐惧让她精疲力竭。不久,在惴惴不安中,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雪橇已经不再颠簸,而是变得平稳起来。她睁开双眼,耀眼的灯光经过她的头顶。灯光亮得刺眼,她不得不往下拉了拉帽子,然后才再次往外看。她浑身冰冷僵硬,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坐直了一些。她发现雪橇正在经过一排高高的柱子,飞速前进,每根柱子上都有一盏炫目的电灯。等她辨明方向的时候,他们已经经过了那排电灯柱,进入一扇敞开的金属大门,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市场,又像是某种游戏或运动竞技场,平坦、光滑、洁白,大约有一百码见方,四周围着高高的铁丝网。

雪橇在这片竞技场的尽头停了下来。他们站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外面,或者说那是一排低矮的房屋,房顶上盖着厚厚的积雪。尽管还很难说,但莱拉隐约觉得,这些房屋是被隧道——雪下面隆起的隧道——连在一起的。房屋一侧立着一根粗壮的旗杆,莱拉觉得有点儿熟悉,但也不知道它让她想起了什么。

没等她再往下看,雪橇上的那个人便一把揪起捆在她脚踝上的绳索,粗鲁地将她拖出了雪橇。驾驶雪橇的那人大声吆喝着那群狗,让它们安静下来。几码以外,那座房屋中的一扇门开了,头顶前方亮起了一盏灯,像探照灯似的不停地晃动着,搜寻着他们。

俘虏莱拉的那个人把她像战利品似的往前使劲一推,但没有放开手,嘴里说了几句什么。站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的那个人用同样的语言作了回答。莱拉看清了他的脸:他不是萨莫耶德人,也不是鞑靼人,倒很像是乔丹学院的院士。他看着她,并且特别留意地看着潘特莱蒙。

那个萨莫耶德人又开口说了些什么,伯尔凡加的这个人便问莱拉:“你说英语吗?”

“是的。”莱拉说。

“你的精灵总是这个形状吗?”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问题!莱拉惊讶得目瞪口呆。还是潘特莱蒙以他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答:他变成一只猎鹰,从莱拉的肩膀跃起,向那人的精灵——一只巨大的旱獭——扑了过去。潘特莱蒙扇动翅膀绕着旱獭盘旋而过时,旱獭敏捷地一闪身,一巴掌向他打去。

“我明白了。”那个人满意地说。这时,潘特莱蒙又飞回到莱拉的肩头。

萨莫耶德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伯尔凡加的这个人点了点头,脱下一只手套,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只系着绳子的钱袋子,从里面数出十二枚沉甸甸的硬币,放到猎人的手里。

两个猎人数了数钱,各自拿了六枚,小心翼翼地揣好,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雪橇。驾驶雪橇的人甩了一下鞭子,冲着狗吆喝起来,于是,他们便飞快地穿过白色的空地,冲进那条有路灯的大道,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伯尔凡加的那个人又一次打开了门。

“快进来吧,”他说,“里面又暖和又舒适,天太冷,别在外面站着。你叫什么?”

他说的是纯正的英语,莱拉听不出有任何口音。他看上去就像是她在库尔特夫人那儿见过的那些人:聪明、有教养、身份显赫。

“利齐·布鲁克斯。”莱拉答道。

“进来吧,利齐。在这儿我们会照顾你的,不用担心。”

虽然莱拉在户外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但他看起来比莱拉还冷,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暖和的屋子里。莱拉打定主意,要做出慢吞吞、傻乎乎、不情愿的样子来。她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那栋房子。

房子有两道门,两道门之间隔着很大一段距离,这样里面的热气就不会跑出来很多。一进入里面那道门,莱拉便感到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燥热,她都出汗了。她不得不解开皮外套,并把风帽推到脑后。

他们来到一个大约八英尺见方的空地,左右两边都是走廊,前面有个医院里常有的那种接待柜台。一切都被灯光照得锃亮,各种明晃晃的白色表面和不锈钢器具闪着光芒。空气中有一股食物的味道,是熟悉的食物,有熏肉和咖啡,此外还有一种隐隐约约、挥之不去的医院和药水的味道。从四周的墙壁传来微弱的嗡嗡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是那种会让你要么习惯、要么发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