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殊死之战(第3/5页)

莱拉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攥得手都疼了。她觉得自己看到埃欧弗尔正在撕扯埃欧雷克肚子上的伤口——不过也许是她看错了,因为过了一会儿,在阵阵雪花激烈飞溅之后,两只熊都像拳击手似的站直了身体,埃欧雷克用巨掌猛击埃欧弗尔的脸,埃欧弗尔也同样凶猛地予以还击。

这一记记重拳让莱拉感到不寒而栗。就像是一个巨人在挥舞着重锤,锤子上面还装着五根钢刺……

金属叮叮当当地互相撞击,巨齿相互啃噬,呼吸沉重得让人难以忍受,他们的脚震撼着坚硬的地面。殷红的鲜血溅在四周的积雪上,积雪被踩下好几码深,变成了深红色的泥浆。

此时,埃欧弗尔的盔甲已经破烂不堪,金属板被撕裂了、扭曲了,镶嵌着的黄金有的被撕扯下来,有的沾满了厚重的血污,他的头盔已经被打得完全不见了踪影。埃欧雷克的盔甲却好多了,虽然粗糙丑陋,凹凸不平,却完好无损,完全顶住了熊国王重锤般的打击,挡住了那六英寸长的凶残利爪。

但与此相反的是,埃欧弗尔比埃欧雷克更魁梧、更强壮,而埃欧雷克却又累又饿,失血更严重。他的腹部、双臂和脖子都受了伤,而埃欧弗尔只有下颌在流血。莱拉非常想帮自己亲爱的朋友,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时,形势对埃欧雷克非常不妙。他一瘸一拐,每当左前爪着地的时候,都能看得出它几乎承受不了他的体重。他从来不用这只爪子进攻,而他右爪的攻击也更柔弱无力,跟几分钟前他打出去的重拳相比,只能算是轻柔的抚触。

埃欧弗尔看出来了。他开始奚落埃欧雷克,叫他断手熊、哭鼻子的毛孩子、生了锈的熊、快死了的熊等等。与此同时,他左一拳,右一拳,猛击埃欧雷克,打得埃欧雷克再也无法躲闪。埃欧雷克只好步步后退,低头躲闪着冷嘲热讽的熊国王雨点般打来的拳头。

莱拉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亲爱的、勇敢的、无畏的卫士就要死了,但她决不背叛他,决不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如果他看见自己,他一定会看到自己泪光莹莹的眼睛,看到自己眼神中的关切和信任,看到自己绝对不是懦夫,也绝对没有恐惧地把眼神移往别处。

于是,她还是注视着,但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战场的形势到底怎样——不过也许她本来就看不出来。而且,毫无疑问的是,埃欧弗尔也没有看出来。

因为此时,埃欧雷克后退的目的就是要找一处没有泥泞的空地作为立足点,找一块坚固的岩石以便能跳跃上去。他那看似无用的左臂实际上保存着实力,依然强劲。一般来说,你是欺骗不了披甲熊的,但是,正如莱拉跟埃欧雷克说的那样,埃欧弗尔不想做熊,他想做一个人,因此,埃欧雷克便骗过了他。

终于,埃欧雷克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块深嵌在冻土层里的坚硬的岩石。他背靠着这块岩石,绷紧后腿,等待着时机。

机会终于来了——埃欧弗尔后腿站立,高高地直起身子,发出胜利的欢呼,嘲弄似的把脑袋转向埃欧雷克明显无力的左侧。

就是在这一时刻,埃欧雷克出手了。像大海上千里之外就开始积蓄力量的海浪,不动声色地潜藏在大海深处,一旦到达浅滩,便掀起冲天的巨浪,让海边的居民心惊胆战,然后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扑打到陆地上——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就是这样自下而上来迎击埃欧弗尔的——从脚下坚固、干燥的岩石上猛地向上爆发开来,左拳拼尽全力,猛击埃欧弗尔·拉克尼松暴露出来的下颌。

这真是惊天动地的一拳。埃欧弗尔的下颌被打掉,在空中直飞出去,鲜血飞溅到很远的地方。

埃欧弗尔红色的舌头从撕裂的喉咙里软塌塌地垂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流着血水。就在这一刹那,熊国王顿时没有了声音,没有了锋利的牙齿,变得软弱无力。埃欧雷克已经稳操胜券了。他纵身一扑,牙齿咬住埃欧弗尔的喉咙,左右摇晃着,把他庞大的身躯从地面上拎起来,不断地在地上摔打,好像埃欧弗尔仅仅是水边的一头海豹而已。

然后,埃欧雷克往上猛地一撕,埃欧弗尔·拉克尼松便在他的利齿下一命呜呼了。

然而这场决斗并没有结束,还要进行另外一项仪式。埃欧雷克把死去的国王那毫无保护的胸膛割开,撕开皮,露出里面密密的白色和红色肋骨,像船翻后裸露出来的船骨。埃欧雷克把手伸进胸腔,掏出埃欧弗尔的心脏,鲜红的,冒着热气,在埃欧弗尔的臣民们面前把它吃了下去。

披甲熊们随即欢呼起来,喧闹起来,他们蜂拥着冲到前面,向埃欧弗尔的征服者表达敬意。

一片喧闹声中,埃欧雷克·伯尔尼松高声说:

“各位披甲熊!谁是你们的国王?”

他们应声大喊,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披甲熊们知道他们必须做什么。每一枚徽章、每一条绶带、每一顶宝冠都被拋到一边,他们鄙夷地用脚踩碾,须臾之间便把它们忘到脑后。现在,他们是埃欧雷克的披甲熊,是实实在在的熊,不再是没有根基、受自卑感折磨的半人半熊的怪物。他们冲进宫殿,动手把最高的塔楼上那些大块的大理石用力摔下来,用他们强有力的爪子撼动垒着垛口的高墙,石头松动之后,他们把它们扔向悬崖,摔碎在下面距他们数百英尺的码头上。

埃欧雷克没有去看这些,他解下盔甲,准备包扎一下伤口。但没等他开始,莱拉便来到他身边,脚用力跺着猩红色的冻雪,冲着披甲熊们大喊大叫,让他们不要再砸毁宫殿,因为里面关押着犯人。他们没听见她的话,但埃欧雷克听到了,他大喝一声,他们马上停了下来。

“被关的是人?”埃欧雷克问道。

“是——埃欧弗尔·拉克尼松把他们关在地牢里——应该先放他们出来,给他们找个地方躲一躲,不然石头落下来,他们会被砸死的——”

埃欧雷克立刻下达了命令,有几只熊急忙冲进宫殿里,去释放那几个犯人。莱拉转向埃欧雷克。

“我来帮帮你——我要确保你伤得不重,亲爱的埃欧雷克——哦,真希望这里有绷带!你肚子上的伤口真可怕——”

一只熊嘴里叼来一种坚硬的绿色东西,放在埃欧雷克脚边的地上。那上面结满了冰霜。

“这是血苔藓,”埃欧雷克说,“莱拉,替我把它挤到伤口里,再把伤口上的肉合上,把它包在里面,然后弄些雪敷在上面,直到把伤口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