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绝地逢生(第2/10页)

明妤笑了笑,垂眸望着自己紧紧握在一处的双手——她到此刻才知晓,难怪今日的百花宴太后这般郑重其事,原来是为了给陛下挑选妃子。

而他,也该是知道的吧。

明妤叹息,她今日本就有些魂不守舍,此刻心里更是茫然不辨酸苦。自从大婚之后,身为他的皇后,这样的局面不是早该得知的吗?可是,大婚那日的誓言犹在耳畔,“朕会一直陪着你”——天子的一诺,竟是这般轻易便可淡忘的吗?可怜她却信得真。

明妤紧紧阖目,缓缓沉下一口气,再抬头时,笑容依旧端庄。

春日和煦,却照得人愈见懒散,裴媛君对着名册再勾了四个少女的名字,便和衣躺去了一旁珠帘后的长榻上。

皇帝司马豫在谢澈的护送下迟迟而至,到了谷外闻得山间少女们嬉笑的声音,忍不住驻足,皱着眉一脸不耐:“怎么这么吵?”

这个问题谢澈自是无法回答,抿了抿唇,没有作声。等入了谷,他目光扫过花间诸人,落在溪边那抹曼妙的红裙上,一时心神荡漾,不由自主地微笑。

“晋阳!”司马豫见到山岩下淡黄宫裙的少女一人孤立,走过去道,“怎么一人站在这里?阿萦今日没来?”

“萦姐姐还病着呢,不能来山上吹风。”晋阳语气恶劣,不知为何一脸忿然,正胡乱撕扯手里的花朵。

“那子野呢?他不是早该来了行宫?”

“别提他了!”晋阳闻言更是恨恨跺脚,目中怒火四溢,扬臂指着桃林间,“皇兄,你看那个混蛋!”

司马豫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桃林间慕容子野绛袍飞扬,正与数位少女玩在一处。司马豫微微一诧,想要笑时,察觉身旁晋阳刺人的目光,忙肃容道:“这小子确实不像话,都快赐婚了,还这么胡闹。”

“是啊,是啊,”晋阳抱着他的手臂,恼道,“皇兄,我不要嫁他了,你帮忙和母后说。”

司马豫点头:“你放心,朕这就去说。”

眼看司马豫转身就要走,晋阳兀自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司马豫回头笑道:“你还有什么请求,是不是要朕再罚他一顿,降他的职?”

“皇兄!”晋阳低着头,轻声撒娇。

“朕明白了,你还是舍不得。”司马豫一笑,拉着她的手一起回到凉亭。

“陛下终于来了,叫哀家和皇后好等。”见到他兄妹二人的身影,裴媛君这才从长榻上坐起。晋阳跑去扶着她走出珠帘,裴媛君望着晋阳寒若冰霜的脸色,失笑道:“是在生什么气,谁惹了你?”

晋阳重重一哼,咬着唇不语,只盯着司马豫,目光灼灼。

司马豫不得不转身吩咐谢澈:“去把慕容子野叫过来。”

“是。”

眼看谢澈健步离去,司马豫坐到明妤身边,接过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柔声道:“朕今早离开寝殿时你身体还不舒服,现在如何了?”

“还好。”明妤努力微笑,却掩不住脸色的苍白。

司马豫握住她的指尖,只觉掌心所触一片冰冷,忙道:“你还是先回行宫休息吧,朕与母后说过话,稍后便去陪你。”

明妤不语,抬头看了看裴媛君。

裴媛君淡然望着蓝空白云,道:“既是身体真的不适,不要勉强,先去休息吧。”

“谢母后。”明妤起身福了一礼,领着宫女朝谷外行去。

“陛下,你看看这个。”裴媛君将贵族之女的名册递给司马豫,“哀家为你已看好了五位姑娘,才貌俱佳,皆是万里挑一。”

司马豫接过名册翻了一翻,不甚明白:“母后?”

裴媛君微笑道:“陛下既已大婚,如今自然是名正言顺选妃的时候了。”

选妃?司马豫有些失神,又看了眼手上名册,突然明白过来方才明妤苍白的容色下隐忍着什么,不禁一声苦笑。

“母后,朕才刚大婚,是不是……”

裴媛君悠然道:“不早了,江山社稷,子嗣为重。”

司马豫怔了半晌,不再出声。裴媛君对茜虞道:“想必陛下方才没看清哀家挑的五位姑娘,所以这般不情不愿的,你去指给他看。”

“是,”茜虞走到司马豫身边,温宛笑道,“其余四位先不说,单说尚书令大人的女儿苻子绯,却是太后和皇后最中意的姑娘,陛下你看,便是站在溪边,那个穿着红裙的女子。”

司马豫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溪边,红裙绿裙皆似过眼云烟。他正要婉言拒绝,却见慕容子野和谢澈早已立在亭外,一人是神情吃惊,一人却是面容无色、薄唇发青。

司马豫心神隐动,放下手里的名册,唤道:“子野。”

“臣在。”

“你和晋阳的婚事,慕容王妃可曾与你谈过?”

“是,母亲说了。”慕容子野看了一眼晋阳。晋阳此刻早忘记方才的怒气,听到自己的婚事,羞得脸颊烧红,只顾躲在裴媛君怀中。

“那就好。”司马豫请示裴媛君道,“母后,那朕这两日便正式下旨赐婚。”

裴媛君抚摸晋阳纤柔的肩头,笑道:“好啊。”

“等等,”慕容子野突然下跪叩首,“臣有个不情之请。”

裴媛君不以为意道:“但说无妨。”

晋阳从她怀中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慕容子野,目光柔如秋水,小心翼翼的探究中别有几分紧张。

慕容子野不敢与她对视,低着头道:“臣目前还不想娶妻,如果公主不嫌弃子野,那么请多等几年。”

“你说什么?”晋阳花容失色,再顾不得矜持,转过身跪在裴媛君和司马豫面前,委屈得落泪,“母后,皇兄,此人狂妄至极,我不嫁了,不嫁了!”

早知道依她的个性便是如此的局面,慕容子野在计划得逞的欣喜同时,更是三分心痛。

晋阳虽非裴媛君亲生女儿,但她年少时母妃早逝,自幼便靠着裴媛君长大,母女之情在这样的深宫中是难得的纯粹而又深厚,面对她的哭诉,裴媛君只能一边柔声劝慰她,一边厉斥慕容子野。

慕容子野此刻倒唯唯诺诺,跪在阶下,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司马豫暂且摆脱纳妃一事也是解脱,在旁轻松喝着茶,不时说上两句,却是不痛不痒的闲话,有时眼光瞥过一旁的谢澈,却见他早已恢复了常态,依旧是玉面清冷,淡然站在一旁,对眼前的一切置若无睹。

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此人——司马豫抚着茶盏边缘,暗自沉吟。

(三)

百花宴上起乱之时,明妤已换了一身素青纱袍,戴了帷帽,在贴身侍女的陪伴下出了宫殿,避开人群,走往白马寺后山的僧舍,进入一间僻静的院落。院里槐树下摆着一张书案,案前焚燃檀香。商之身着白色长衫,正坐在案后落笔疾书,见明妤到来,起身略施一礼。